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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人是，人非
那次谈话结束之后，五皇子和他的金面具侍卫走另一条路离开。两人一路无话。走了约半个时辰，五皇子忽然问他：“金，你是不是很纳闷我这样做？”
“五爷做事，小的不敢过问。”
五皇子轻叹一声，“半身尸把你们培养成这样，确实是很好，但也未免无趣了些。那我换个问法吧，金，假如你现在是我的一个小书童，我们之间是无话不谈的朋友，那你今天会不会对我的所作所为感到疑惑呢？”
“我是您的侍卫，五爷。”
“假设，我说假设！”五皇子皱起眉头，“这是命令，你来回答我的话！咱们要走一个多时辰，若是一句话不说，也太无聊了！”
金面具沉吟少许，说道：“我确实很疑惑，还请五爷解惑。”
“这事简单啊，你疑惑什么呢？”
“我疑惑什么？”金面具问道，“我什么也不疑惑，五爷做的事情就是对的。没有理由。”
五皇子咂了下嘴，“真是对牛弹琴！正常人来说，疑惑的地方会有很多。比如我为什么非要找张白生？我为什么会信任他？我为什么甘愿去死等等……你这人平时除了做事情，还有什么爱好吗？”
“没有。”
“从来都没有吗？”
金面具沉默了一会，“从来……都不该有。”
五皇子知道他在想什么。“常汐的事情不是你们的错。”他说。
“对，不是我们的错。是她的错。”
“对，是他的错。所以不要自责了，也不要再想这件事情。唉，可惜了常汐那个姑娘，不然的话我身边还要再多一位‘玉侍卫’，不谈那事情了。说说你们吧，金，我死了之后，你们打算怎么办？”
金侍卫立刻大声说道：“除非我们先死，不然不会有人能伤到您的！”
“不，我不是指我被人杀害——”
“我们比您老，若是寿终正寝，也一定走在您前面。如果您还想要侍卫的话，我们会为您留下子嗣。”
“不不不！我也不是说老死或者病死，我是说——你忘了吗？我和张白生约定了，等天下一统之后，我就去关瞳子坟前自杀！”
“您说什么！？”金面具大声叫道。
“啊，你叫出来了。”五皇子笑了，“所以说，你其实对这事还是十分在意的，只是藏着不说罢了。对吗？金。”
金面具沉默不语。
“听着，金，我虽然行事不择手段，但我有自己的善恶标准的。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做了什么事情要负什么责任，我的原则比金真比铁硬，绝无半点妥协——正如你们对我的忠诚一样。”
“我们的忠诚日月可鉴。”金侍卫说。
“我也一样。该做的要做，该还的也要还。我是帝王，我要主宰天下，给百姓一个太平盛世，这是我该做的，为此，我什么都能牺牲；成大事者可以不拘小节，但不能不为自己的过错负责，我害死了许多无辜的人，理应偿命。这个道理你明白了吗？”
“我……”
“你不明白没关系的，但张白生和杜升都明白——这也就是我选择他们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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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城南边，官道，渔家客栈——
“你可以不跟我走，但我必须再废一次你的武功。”
屠金刚对坐在对面的常汐说道。赵氏兄弟奉张白生的命令回去给海山绝收尸。客栈里边摆着两张桌子，张白生和杜升面对面坐一张桌子，另一边则是常汐和屠金刚。张白生和杜升之间都有一番话要问，但是两人互相忌讳，不知从哪里开口。相比之下，常汐和屠金刚那里却是吵个不停。
常汐和屠金刚的关系似乎非同一般。因为在张白生的印象中，屠金刚这个黑铁巨汉从不会和人讲道理，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的。但是常汐在和他说话的时候，却从来都不避讳什么，直来直去，屠金刚却也不生气。
“我再说一遍，我没偷血魔心经！我现在练的功夫，是血魔心经的残本。”常汐大声说道。
“练残本的人多了，最多练成个黑岭赵，怎么能练成你这般能耐？凭着残本的血魔心经，居然能跟金大打个平手？这才几年？我问过朱砂堂的邵堂主了，残本的血魔心经，根本练不出什么高明的武功来，就是侥幸练了，不出一年也就会走火入魔，然后三年内必成废人！”
常汐怒道：“黑岭赵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拿出来跟我比？师叔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再者说了，邵堂主说的就一定对吗？当初在万神府，三大堂主可都是我的手下败将！至于那血魔心经……那也是人编的！老祖宗能编出来，我就编不出来？”
“放屁！你这逆徒越发狂妄了，居然敢叫板师祖！”
“师叔，师祖当初血魔心经大圆满，不也是个天下第三？一打不过断水阁的无常仙，二打不过潜龙岛的龙岛主。所以说了，这东西还真不是什么绝世武功，只能排第三位。我常汐的天赋不说天下第一，但排个二三总没问题，这么说来，我悟出一条血魔心经来，也在情理之中。”
好狂妄的女子。张白生在一旁不禁想到。
屠金刚说道：“且不论你说的真假。现在是我哥哥半身尸要你归还血魔心经，不然的话万神府就少了一份镇山之宝。我这趟出来，哥哥让我做两个事情，一个是找你和你的血魔心经，另一个是杀张白生——”他说着往张白生那里瞟了一眼，张白生肆无忌惮的与之对视，“——这厮命大，有五爷保着逃过一劫。但至少我要把血魔心经带回去，要不然怎么跟掌门交差？”
常汐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师叔，你对我恩重如山，我本不想让你为难。但我真的没有血魔心经，你要我如何是好呢？”
屠金刚沉吟少许，说道：“那我只能押你回去交差了。”
“且慢。”张白生这时候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屠金刚，这事我听着有蹊跷啊。”
“这是万神府的内务，你聒噪什么！”屠金刚大声说道，“别以为五爷保你，我就不敢杀你了。你可别忘了五爷临走前的话，你好好给他办事，我便留你性命，但你若打歪主意，或者来找我报仇，我立马取你性命！”
“不是不是，我就是和你讲讲道理，咱们就事论事，先把其他的抛下好了。这血魔心经一直在半身尸那里保管对吧？”
屠金刚点头不语。
“那就对了，常汐能从半身尸那里偷走血魔心经吗？”
常汐立刻接着张白生的话说道：“不错，血魔心经丢失的时候，我武功已经废了。若是换个角度说，我只有废了被武功之后才会想去偷血魔心经，而废了武功的我，是没法从半身尸那里偷来血魔心经的。这自相矛盾。再说了，我离开万神府已经六年，怎么今儿个才来捉我？若是血魔心经真的丢了，半身尸早该来派人抓我才对。”
屠金刚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张白生接着说道：“哪怕半身尸不急，那朱砂堂的邵不讳也该急的，毕竟那是他的成名武功。但你这几年看他急吗？看他因为这事和你发过牢骚吗？仔细想想也知道，这事情是假的。恐怕那血魔心经就还在半身尸自己那里，他是想借这个理由，把常汐——也就是你，当年的常公子斩尽杀绝。说起了，这半身尸虽然贵为武林第一高手，却是个小肚鸡肠之人。看到后起之秀，就要想方设法的捏死。他今儿对我，想必也是这般吧？”
“住口！”屠金刚大声说道，“这里没你的事情！”
张白生点了点头——他说的话已经够多了。气氛陷入了沉默，许久之后，屠金刚说道：“你好自为之吧。反正你留下不留下，都是一样的。”他看了一眼张白生，“至少现在有五爷在，我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不。”常汐说道，“我和你走，但也绝不留下。我们绝不会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知道我该恨谁。我不是圣人，我只为自己活着，我只做正确的事情，才不关什么天下兴亡。”
屠金刚没说话，走了。
张白生和周胜虎——也就是杜升对视了一眼，眼神都很复杂。这时候常汐走了过来，和张白生说道：“看来我们也该说再见了。”
“怎么呢？”
“你已经被那人招安了，而我是绝不会和他一路的。”
张白生欲言又止，他感觉杜升的目光针扎一般的刺人。“话虽如此，但你也别急着走啊。”张白生笑道，“再留一晚上，我们好好聊聊，行不行啊？”
杜升这时候说道：“师弟，我奉命保护你的安全，寸步不能离身。没法给你们私聊。”
“大师兄你这就不解风情了啊！”张白生笑着站了起来，搂住常汐的腰（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他十分的小心，紧张的几乎出汗），然后说道：“我们私下小聚一下，你也要来吗？”
常汐听完这话，立刻配合着说道：“我们二人时日无多，还望……兄长成全。”说罢羞怯的低下了头，依偎到张白生怀里。
杜升平日里一心习武，除此之外就是辅佐五皇子各种事务，不晓得什么风花雪月。此刻他不禁大感窘迫，只得说道：“那好，我就不打搅二位了。”
“多谢师兄成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