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再会故人
张白生杂而不精，一时间也拿不准主意，想着去山下请个郎中来，可又担心孟诚这边徒然生变；他思索片刻之后，有了主意。当晚大战之后，还留下来好几个土匪，其中有几个伤重不治的就让张白生就地杀了，但还有两个是吓的跑不动路，就让张白生给绑了。
他搓了两个小面团子，稍微和点草药汁，给那两个人服下了，说是毒药。然后让他们下山去请郎中来，请来了在给他们解毒。那两人生性胆小，之前又见张白生杀了他们三当家，对他怕的不行，这一听是毒药，断不敢有半点怀疑，连忙按照他说的去请了郎中来。之后又让这两人把死人都运到后山埋了，这么一数，孟诚得杀了有三十人。
张白生手上宽裕的很，给了郎中不少银子，让他务必给孟诚医好。那郎中说了一些什么“外邪入侵、气血亏损”的话，然后又下山去取了许多药材来，熬了汤药。张白生很是在乎这个兄弟的性命，不心疼钱，什么药材好就用什么。
治了三天，孟诚的烧退了又发，发了又退，折腾的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这段时间，张白生本想去找其他郎中来治，但又想这里边有忌讳，怕会适得其反，于是又等了几天。直到第七天的时候，郎中才坦言道，说这病古怪至极，他治不了。张白生一时恼怒，本想好好教训他一顿，却又一想他治不了别人能治，这郎中之间也有彼此的人脉，于是就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后又给了那人一些钱财，让他去请能治这病的人来。那郎中惭愧不已，却是说道：“老夫已经是这十里八乡最好的郎中了，百里外确是有名医，但远水难止近渴。先生这些天来对老夫礼遇有加，更是不惜钱财，可我不能救的病人性命，实来惭愧。我这里有三颗续命丸，乃是云隐寺高僧所赐，一天吃一粒，看看造化吧。”
无奈，张白生谢过那郎中，将他送下山去。接下来的三天，孟诚依旧昏迷，体温不定，可张白生却没有一点办法，整日郁郁不安。
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第三天的时候，山上又来了两个人。张白生见了其中一人，顿时就惊的叫出了声。那人身穿青衣，头缠一条丝巾，生的丹眉细眼，和蔼面善，有一股书卷气。
此人正是关门七子之一的老三，孔明岳。当年众人分离后，这是头次相见。张白生只是听说他在墨竹派修行，就随便找人捎了个口信去，没想到他真能来。两人见面自有诸多感慨要说，但现在都不是时候，张白生立刻将孟诚的事情说了，却见孔明岳一脸茫然的取出了碳笔来，这才想到这三师兄是个聋哑。
张白生把孟诚的事情一一写在地上，孔明岳却是笑了，指了指旁边那位。张白生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一人，朝那里望去，只见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颇有出世之姿。孔明岳写道：“这是我的师叔墨淑成，他是来采药的，和我顺路上山。不如让他给孟诚看看吧。”
那老者也点了点头，说：“治病救人是医者本分……”他话没说完，就被张白生连忙拉了进去。如今孟诚的病情已经十分严重，一刻也耽误不得。
那老人给人看病忌讳有旁人，于是请两人出来。正好，兄弟俩也有许多话要讲。
张白生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对武学的理解却很深，一双眼睛也十分毒辣。自从和这个三哥重逢之后，他就一直在注意着，三哥的脚步发虚，脸色也不是很好，最重要的是，他之前写字的时候笔锋虚飘，不似当年。
这让张白生十分疑惑。因为当年的关门七子之中，除去那个神秘的大师兄以外，就数他老三孔明岳的本领最高。这位三哥虽然天生聋哑，但各方面都天资过人，他文武双全，尤其是书法，就连师父都赞不绝口。
张白生取了笔墨来，两人来到关天园的亭子。当年，他们两人就是在这里吃茶博弈、抚琴吟歌——孔明岳虽聋哑，却懂乐理，能弹一首好琴。关门七子中除了张白生，就是孔明岳文采最高，因此两人最是交好，当年张白生常说，若是孔明岳耳朵好了，要好好的和他合奏一曲“饮江湖”。只可惜孔明岳的耳朵是天生残疾，怕是好不成了。
两人按照从前的位置落座，见物是人非，一时间触景生情，不禁唏嘘。
张白生心里疑惑，就先拿笔写到：“师兄身体安康？”
看了这几个字，孔明岳顿时愁上眉间，叹气摇头，随即写到：“武功已废，与凡夫无异。”
张白生大惊，立刻写下两个潦草的字：“为何？”
孔明岳轻叹，却迟迟不落笔。许久后，笔锋轻触，点下四个小字：“说来话长。”
之后，孔明岳写了三大篇纸，将他这些年的经历一一说了。
三年前，他与四师弟关盛，五师妹夏水茗一起在外游历。忽然听闻断水阁一晚被灭，三人皆是悲恨交加，恨不得马上就揪出凶手来给师门报仇。但三人稍加调查后发现，此事关系错综复杂，报仇绝非易于之事。后来，他们还遭到杀手追杀，经历了几次凶险之后，不得不先隐藏起来，停止调查。
后来三人一合计，决定分头行动。老二关盛是师父关瞳子从塞外草原捡来的弃婴，后收为义子，又传了一身本领。关盛有西域人的血脉，生的人高马大，干脆就回到西域去，到那里就没人能追杀他了，那是大马帮的地盘，帮主虽不在中原，却也是位列天下七绝之一，乃是枪绝霍大元。他想加入大马帮，凭着本事混出一番样子，日后借着大马帮的势力给师父报仇。
五师妹夏水茗则说要潜入万魔窟，从中调查事情真相。那万魔窟是中原最邪性的地方，人去了就要变成鬼。万魔窟本名“万神府”，只是后来作恶多端，加之门徒穿着、举止诡异，所以被人称做万魔窟。孔明岳是绝不想让这个师妹去万魔窟的，但夏水茗的性子刚烈倔强，实在是说不过，最后也是没了办法。
至于他自己，就去了食人森的墨竹派。
墨竹派掌门名叫魏莫，此人武功也是绝顶高明，只可惜比中原七绝总是差了那么半分。这人还精通各种毒药，而且性格古怪，喜怒无常，所以又有“魏毒蛇”一说。魏莫和关瞳子曾是死敌，但两人打了多年，也有英雄相惜之感，孔明岳常听师父提起他来。如今孔明岳也无人可求，就值得去碰碰运气。
说到这里，张白生忍不住就纳闷了，写道：“这又和你武功被废有什么关系呢？”
孔明岳苦笑，继续写道：“我与魏前辈说了这事，他老人家一时间怒火中烧，说什么‘关瞳子的命是我的，我练了九重丹煞功，就为取他性命，他怎么可以先死？’后来他恼火的不行，就说要杀不了师父要杀徒弟，要拿我性命。我寻思着，我身死事小，给师父报仇事大，若能报仇死也无妨了，就和魏前辈说，你打我三掌出气好了，但出了气，你得给师父报仇。魏老前辈欣然答应，说要拿我试试新修行的掌法。”写到这里孔明岳忽然笑了，“你猜如何？别说三掌，只是两掌我就昏死过去了，前辈的功法真是……”
张白生一把按住他的手，墨迹在纸上画出一道斜线。他看着孔明岳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忍不住说道：“三哥啊三哥！报仇的事情来日方长，以后怎么都好说，你何必……何必如此呢？他却是忘了，孔明岳是听不见的。
不过孔明岳看他言语神情，多少也猜到一二，摆了摆手，笑着写道：“魏老前辈最后还是起了怜悯之心，只打我两掌，还答应助我报仇。只不过我修为不精，两掌下来就功力全废了，实在是有失恩师颜面啊，惭愧，惭愧，惭愧。”他连写三个惭愧，字越写越小。
张白生挽起水袖，继续写道；“如此可好，你我两个废人，若是孟诚再有个三长两短，这仇是决计报不成了。”
孔明岳却是不慌，淡淡的写道：“世人只知墨竹派善毒，却不知更善医道，我那师叔是个神医，没事的。”
“那就好。”张白生写到，“待他病好了，咱们下山去，我有个计划。对了，你若能从墨竹派调些人来最好。”
“可以，我如今在墨竹派也有些地位，何况莫前辈答应过助我们报仇的。”
这时候，那老者从孟诚房里出来了。张白生看他来了，连忙问道：“我师弟可好？”
老者擦了把头上的汗，点了点头。
张白生大喜过望，从怀中取出礼金来就要答谢那老者。却没曾想听了老者下一句话，这银子啪嗒一下就掉在了地上。
“命能保住，但拿刀的胳膊多半是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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