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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故人相会
自称是洛陌迁的女子走上前来，施了一礼，说道：“黄少侠，久仰大名。”
黄良超还礼，旋即问道：“你……你真是他们的二师姐？”
“正是。”洛陌迁说道，“黄少侠若是不信，待我见了我的几位师弟，自有分辨。”
这是断水阁的事情，黄良超知道的也不多，只得先将事情放下，日后再做商议。于是当日，黄良超带着陈氏夫妇以及洛陌迁三人回到山寨，几个手下看到这一幕无不诧异。
黄良超把事情和大家一说，众人顿时喜出望外。这得了潜龙岛的帮助，真乃如虎添翼，潜龙岛虽然没法提供太多的人力物力，但却有个极其响亮的名头。水绝陈名皓若能给黄良超助威，那这事情就好办多了。
无独有偶，好事成双，转过天来双流派便派来了一名信使，说是愿意归还断水阁的产业。想来也是，双流派实力尚不如圆月刀派，与其等这位“债主”找上门去，还不如自己交出来来的痛快。
如今人力物力齐全，黄良超完全有能力拉起一支队伍。但这么早的拉拢军队没有意义，只会增加消耗。在这之前，他需要弄清楚什么时候发兵，还需要提前拉拢各地的乡绅豪强，为他提供援助。
厚积薄发，现在还不宜称王称霸。
在这期间里，军师屠狗一直在培养一些能打探消息的人。这些人原先许多都是断水阁和南山衙门的人员，平时负责管理各大产业，比起打打杀杀来说，更通晓人情世故。军师和黄良超说，今后是打仗，而非江湖武斗，他们需要有这么一批人来刺探敌情。
他们中的许多人，在从前的工作，就是在街头巷尾收集消息，现在继续做这一行是轻车熟路。这些人统一交给军师管理，分散到了各大城市里去。
约十几天后，黄良超接到一个消息。说是有一批货物要从霸夏城出发，运往大都。
“这他娘的是一车硬菜！”狗头军师搓着手掌，两眼冒光，“一整队官兵押送，铁枪，盔甲，走的官道，八辆马车！你说这菜能不硬么？”
那个山贼马三也跟着附和道：“我做买卖这些年了，也没见过这么大阵势，这玩意八成是关饷，兴许北方要打仗了。”
黄良超听到马三这么说，心里不禁想到：若是什么金银财宝，劫了也就劫了，可若是军饷，耽误了前线边关的战事，以至于山河陷落、战火四起，我等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我们先去叫阵。”黄良超最后决定，“若是军饷，便放他们一马，若是搜刮民脂民膏来的金银财宝，就尽数拿走！”
“好！”
于是黄良超决定点兵出发。“做买卖”这种事，一定要叫上马三，这厮是老山贼了，经验丰富。除此之外，黄良超选了一小半山贼和一大半的武林人士，为的是让这些习惯了单打独斗的江湖人适应一下百人以上的乱战。水绝陈名皓自持身份，不可能跟着去打劫，黄良超也没请他。
当日，黄良超带人埋伏在官道两侧的树林和山坡里。马三对这一带的地形十分清楚，能把百十来号人都藏的严严实实。待到正午，看见了一路官兵从远处浩浩荡荡的走了过来。黄良超和众人靠手势交流，准备等车队一到，一起冲出去。
这一帮官兵，穿的都是上好的铠甲，一根根长矛光洁锋利，然而这些人走起路来是弯腰驼背，队列散漫，一看就是军纪不严的老爷兵。
待官兵一到，黄良超便鼓起中气来一声大喊。他内力深厚，一声长啸犹如狮吼，顿时震得那些官兵不敢妄动。随即，眨眼功夫山寨的人就从左右两侧冲杀出来，将车队包围。
马三例行上去喊话：“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为首的官兵倒也不急，而是上来说道：“这位英雄，按规矩走？”
黄良超一愣，问道：“什么规矩？”
“你们抽一成，放我们走。咱们和气生财！”官兵呵呵笑道，“你财源不断，我也好交差。”
黄良超见到这一幕，脸色顿时黑了。他问马三道：“以前就是这样了？官匪勾结？”
马三点头不语。
“全他妈乱了，还有这样的？”黄良超一阵冷笑，然后朝那官兵说道：“军爷！咱们规矩变了。”
“变了？”官兵问道，“怎么变了？你们要多少？”
黄良超不答，而是问道：“你先说，你这车里是什么？”
官兵脸色一沉，反说道：“你说能是什么？”
“我让你说你就说！”
官兵答道：“无非黄白之物。”
“那好，这东西是打哪来，到哪去？又去做什么？”
官兵皱起眉头，问道：“你一个山大王，问这个干什么？”
“我让你说你就说！不然东西我们还全拿走，再砍了你的脑袋！”
“这……”官兵手搭在刀柄上，叫道：“你可别不识抬举！”
“是谁不识抬举？”黄良超大声吼道，“小的们！是谁不识抬举？”他这一喊，下面顿时闹起来了。众人击打兵器，大声吼叫，以仗声势。
那护卫的将领无奈说道：“是从南都来，到大都去，给王爷的寿礼。”
“寿礼？”
“下个月辰王爷八十大寿，宫里要大办，这都是霸夏城太守献上去的寿礼。”
“有多少？”
将领回头看了一眼马车，沉吟少许，说道：“不知道。”
黄良超顿时大怒，手捏剑指，冲那人叫道：“好啊！如今天灾人祸，民不聊生，这狗屁王爷居然还要搞什么八十大寿？”他扬手一呼，“小的们！”
“有！”
“卸货！一点不留！谁敢动一下，就给我杀了！”
那守卫队长有军令在身，若是丢了这生辰纲，是要杀头的。此刻没了退路，便起了决死之心。“将士们！”却没想到刚说了三个字，一杆铁枪如闪电般射了过来，一下刺穿了他的喉咙。
黄良超挑着尸体，喊道：“主将已死，尔等此刻不走，还待何时？”话音未落，众兵卒丢盔卸甲，作鸟兽散。
旋即，众人一拥而上，将马车的箱子撬开。就看金银珠宝、金光四射，照的人睁不开眼。马三和厨子上去大声吆喝，维持纪律；黄良超，走上前去观瞧，估摸着这些货物的价值。他曾经有一段流浪的经历，深知穷人生活的不易，他随手拿起一枚金元宝在手里掂了掂，顿时感觉心神一震，这一枚金元宝，足够一家人吃上两年。在看着马车上，金元银元岂止千百？
这些钱从哪里来的？是不是靠着搜刮民脂民膏？是不是横征暴敛，贪污受贿？
金元宝被他捏出了五个手指印。
在这之后，黄良超命人将劫来的一半金银散发给穷苦百姓，另外一半运回了山寨。接着，他又命军师用抢来的钱迅速去各地钱庄换成碎银，然后去购买了一大批兵器盔甲。有了这些东西，他的这支队伍终于算是有模有样了。
转天下午，黄良超搭了个点将台，将整个寨子三百来人拉出来操练，视察这一个月来练兵的成果。每个人配了长矛与腰刀，另外专门有五十人训练射术。时间虽不长，但在几位统领的操练下，这些人一挑一刺已经有模有样。毕竟其中大多数人都有武功底子，学起来很快。
正当此时，忽然有人来报，说：“外面有人求见，自称是墨竹派与断水阁掌门，孔明岳。”
黄良超一听到这个名字，顿时大喜过望，连忙迎了出去。到外面一看，果然是孔明岳，跟着他来的还有三个生面孔，可能是墨竹派的人。他连忙施了一礼，说道：“孔兄！小弟恭候多时了！”
孔明岳点点头，提笔写到：“愚兄无能，无颜见你。”
黄良超一愣，心中疑惑。但他也不能在这里问，于是先把孔明岳请进去了。“孔兄，来看看小弟的寨子！”说着将孔明岳等人领了进去。
孔明岳四人随之往里走，其他三人就是墨竹派堂主左威名和他的两个手下——杨百为和牛涛。之前牛涛和杨百为妄自行动，暴露了他们的秘密，孔明岳无奈之下才带着这些人来投靠黄良超。来之前孔明岳就寻思着，我不光没拿到墨竹派掌门的位子，还给黄兄弟惹来祸端，实在是无脸见他，如此才有刚才那一说。
左威名还算淡定，而他两个手下却一边走，一边就交头接耳。牛涛说道：“却不知这是个什么地方？我上山来听说是什么‘山寨’？不是断水阁吗？”
杨百为道：“什么断水阁！断水阁早就没了，这地方后来被一帮山贼占了，所以叫山寨。我去年来过，听说有一百多号人呢！”
牛涛道：“怎么掌门人会和山贼称兄道弟的？未免丢份！”
杨百为道：“嗨呀！那有什么法子？还不是咱们两个惹了祸、招来了追兵的缘故？无奈，掌门人只能委曲求全，先在这破地方躲一躲！”
牛涛道：“就怕躲不住！墨竹派的杀手，那是能简单应付的吗？若是什么‘墨竹八君子’来了，咱们……”
话说到这里，山坡那边突然震天一声响，似是万人呐喊，犹如雷鸣，吓的两人一哆嗦。这声音正是那边练兵场里的呐喊声，黄良超走后练兵稍停了一下，之后马三又下令继续，这才有了那声喊。
黄良超内功深厚，听力远超常人，早就听到了两人的窃窃私语，只不过不和他们一般见识罢了。反正，等他们看到了这帮“山贼”的真实面貌之后，自己就该觉得害臊了。
走过山门，绕过山坡，几人看到了练兵场，也就是刚才声音的来源。就看四个方阵整整齐齐，一片将士横纵排开，一个个龙精虎猛，甲胄锃亮，长枪寒芒闪。牛涛杨百为两个人惊的叫出了声，就连一直淡定的左威名也瞪起了眼。
孔明岳扯了扯黄良超的袖子，写字问道：“此为贤弟所治？”
黄良超回道：“正是小弟所为。”
孔明岳写到：“贤弟大能，愚兄不及。”说罢掩面而叹。
“兄长遇到何事？”黄良超问道，“怎的这般颓态？”
“一言难尽。”
“那就先等等再说，有个人你得见一下。”说着，黄良超将孔明岳等人请到大堂落座。这里本是断水阁的废墟，不过已经重建过了，有了几分当年的模样。几人在大堂里落座，牛涛和杨百为抻着脖子看稀奇，孔明岳却是触景生情，不由得想起当年事情来。想当年，这大厅里坐着师父，掌门，几位师叔，一有什么大事就在这里商量。起初他辈分低，只能在一旁站着，但随着他为师门做的事情越来越多，他也得到了一个座位，就在现在黄良超做的那个位置。他还记得，大殿里有四尊水龙石雕，那雕塑大眼长身，造型怪异，师弟张白生总是取笑关盛，说他长的像那怪物……
正当此时，门外忽然进来一人。孔明岳抬头望去，见是一妇人。他第一眼看上去，就觉得这人无比眼熟，再看一眼，顿时惊了。他一下子站起来，颤抖着指着那人，瞠目结舌。那妇人却是留下两行清泪，走上来施了一礼，然后提笔写到：“师弟，四年未见了。”
来着正是孔明岳的二师姐，洛陌迁。这些年来，孔明岳一直以为师姐已经死了。他赶紧擦了把眼泪，一时间激动地手不知往那里放，黄良超拍了拍他的肩膀，将笔给他。孔明岳这才回过神来，写到：“师姐这四年在何处？为何了无音讯？”
洛陌迁叹了一声，写到：“说来话长。”
两人都有一番故事，还需要慢慢说才好。好在时间有的是，黄良超便命人烧了热茶来，先听这两人叙旧。
话说四年前，断水阁大劫。洛陌迁引开敌人跳崖诈死，那断水阁的山崖峭壁上多横木树枝，中间还有山洞，洛陌迁自小在山上长大，熟悉地形，于是借树枝的力跳进山洞中，然后往山下投掷一块大石头。当时黑灯瞎火的，敌人只能靠声音辨认，听得石头坠地的响声，就以为洛陌迁已死，她也就逃过一劫。在那之后，洛陌迁来到了潜龙岛。
三年前，洛陌迁嫁到潜龙岛，是少岛主明媒正娶的夫人。但后来少岛主得恶疾给死了，她成了寡妇。按照风俗，这寡妇要回娘家去住上三年，说是去晦气，所以洛陌迁就回到了断水阁。她是孤儿，只有关瞳子一个养父。不过人虽然回去住了，但她与潜龙岛陈氏夫妇的关系还是非常好，陈氏夫妇将她视如己出。所以当断水阁被灭之后，她立刻想到的就是陈氏夫妇。
后来洛陌迁就来到了潜龙岛，一直在这里躲着，一躲就是四年。这期间，她一直在调查当年的事情，后来孟诚和张白生的事情在江湖传开了，她也想过去找这些人。但是她远在东疆之东，消息不灵，等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已经过了不知多久。而断水阁的几人都一身官司，从不敢在一地久居，所以她一直都没机会见到从前那些人。
一直到这一次，她跟随陈氏夫妇外出，听说了断水阁的事情，这才有了之前那一幕。洛陌迁多年的苦寻，终于有了结果。她从前在师兄弟中行二，除去早早离开断水阁的大师兄杜升外，她就行大了。长女如母，她必最小的孟诚大上十多岁，平日里经常给他们洗衣烧饭，和每个人感情都很好。今天见了孔明岳，真就如见了自己的亲兄弟一样，一时间情难自已，一边写字，一边眼里就含着泪珠。说道孟诚的时候，更是流下泪来。想当初，关门七子一心同体，在山上修行，生活平淡惬意，现如今物是人非，关天园荒了，大家的宅子都被一把火烧成黑炭，七个人流落天涯，小师弟没了，五师妹也了无音讯。想到这里，两个人唏嘘不已。
然后孔明岳又说了自己在墨竹派的遭遇，也就是赵志鸠占鹊巢的事情。黄良超听得一阵气恼，道：“孔大哥，小弟愿意助你夺回掌门之位！”
孔明岳写道：“勿要大动干戈，一切按规矩来。”
黄良超点了点头。他明白孔明岳的意思，如果浩浩荡荡的去大战一场，对两方都不好。若是把墨竹派灭的没人了，那收回来也没什么用。更何况，孔明岳身为掌门人，不能把门派发扬光大不说，还带着别派之人将自己的门派灭了，这怎么也说不过去。
“那孔兄的意思是？”
“我们去挑战赵志。”孔明岳写到，“我有掌门扳指，再当面砸他牌子。量他也无脸再待下去。”
黄良超问道：“怎么打？”
孔明岳答道：“我来打。”写完这三个字，孔明岳站了起来，长运了一口气，旋即猛然空挥一拳。这一拳气势汹汹，虽然挥在空气之中，却也听得一声闷响。黄良超一愣，心想：这绝不是一个武艺全失的人能打出来的。
“孔大哥，你武艺恢复了？”
孔明岳朝他点了点头，旋即告诉了他魏莫传功的事情。“不过我还有一关没破。”他写到，“此为天命一关，若命关能破，大功告成。功力恢复十成，能听能言。”
“当真？”旁边的洛陌迁惊声叫道，“师弟哑疾若能康复，那可真是太好了。”
黄良超却是皱起眉头，问道：“命关如何破之？”
“要以至纯真气助我，黄贤弟，能否助我一臂之力？”
黄良超当即点头，说道：“我当然愿意，只怕我功力尚浅，误了哥哥的事情！”
“只要你愿意助我就好。”
之后，孔明岳将医毒经拿了出来，找到其中一段真气疗伤、续接筋脉的章节。他和黄良超讨论了两天，又将陈名皓请来询问其中细节。然后黄良超亲自下山，买来各种药品，熬制熏香，将一切都准备好之后，来到一个几乎密封的小房间里。
按照书中所说，这个运功疗伤要进行一晚上。于是众人就在外面守夜，前半夜无声无息，而到了后半夜，有人就觉得房中有蒸汽弥漫出来，周围的温度明显升高。众人疑惑不已，但也每人敢进去。牛涛和杨百为在外面踱步，左威名在外面自斟自饮，没多久已经喝了四五壶。
待到雄鸡破晓时，忽然听得里边三声大笑，三声大哭。这声音高亢响亮，且清澈如水，并非黄良超的声音。谁也没听过，这是个陌生的声音。然而屋里就两人，孔明岳是个聋哑，若非黄良超所发，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接着，就看孔明岳走了出来，脸上泪痕未干。黄良超随后走出来说道：“诸位，成了！”接着他跟孔明岳写字交流，上面写道：“孔兄，你学我说话。说‘我孔明岳的聋哑之疾已去’”然后黄良超说道：“我孔明岳，聋哑之疾已去。”
孔明岳愣了一下，然后如个牙牙学语的婴儿一样，跟着他说道：“我……孔……明岳，聋哑之疾，已……去！”说完这话，两行清泪又流了下来。于今日，孔明岳自出生以来，第一次听见声音，第一次说出话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