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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山雨欲来
西域，大马帮——
西域的新年和中原不同，这里另有一番规矩。宰牛是必须的，还要赛马，摔跤，乃至马斗。评西域第二勇士。西域的节日庆典，若是不死几个人，就不算成功。
当然，霍大元不会参与这场盛会。那是争第二，与他这个第一没有关系。他是西域的王。
天山草场上，大马帮的汉子们正坐在大帐外面，大口吃喝。霍大元和西域的太守同坐一桌，平起平坐，就连礼仪规格都是一样的——马上就不一样了，霍大元心想道，马上他就是我的臣子，而我将是真正的西域王。
他的野心就要实现了，最大的绊脚石已经死了——被叛徒牛八所杀，被断水阁的恶徒关盛所杀。唉！可悲可叹，可怜！可怜梁太爷的一世英名啊！
该死的一世英名——他早该死了。
太守大人喝酒喝得小心翼翼，霍大元尽量不去看他——大马帮的帮主只要瞪他一眼，就能吓得他把三天喝的酒全吐出来。如今的太守就是个空壳子，没有人也没有马。中原的三位皇子忙于夺权、镇压反贼、以及守卫北疆，他们自顾不暇，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力量顾及到西域这里来。
他在等一个机会。等中原真正大乱的时候，就是他起兵称王之时。
“帮主，中原来报。”一个戴头巾的汉子递来一封信。
霍大元点下头，将信拿来看了。那上面写着最近的中原大事，还有两位掌旗使在中原的情况。不出所料，他们还是没有杀死关盛。信中大多是些无趣之事，霍大元看的一阵无聊，忽然有一段话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把那一段话读了三遍，这才敢相信自己没看错。
“居然有这种事情？”他喃喃自语道。
旁人虽然疑惑，却不敢多问。
霍大元思索片刻，和那个传令兵说道：“传令下去，让王啸风带着金龙旗去中原，对了，让他从铁响十八骑里挑几个人，一起去。”
“去追那叛徒？”传令兵问道。
“不！”霍大元说，“让他们去找一个人。就是铁枪王最后的义子，黄良超，还有！让他们找到那本乾坤颠倒功法和无名掌法！找不到就别给我回来！”
下完令，霍大元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不禁露出冷笑。旁边的西域太守笑问道：“霍帮主可有喜事？怎么如此开心？”
霍大元不答，而是反问道：“张大人我问你，我若是有朝一日马踏中原，要如何才能夺得江山呢？”
太守吓的直哆嗦，不禁说道：“霍，霍大帮主！老朽可不懂的那些事情，你还是不要问我了。”
霍大元冷笑不语。
谁兵强马壮，这天下就是谁的；谁武功盖世，这天下就是谁的。
我是西域的马王，有朝一日更是中原的霸王——天下第一的功法，舍我其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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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潜龙岛——
潜龙岛是鸟语花香的世外桃源。
海腥味的风不停地吹过沙滩，却一点也不冷。海岛的沙滩上，几个赤脚汉子正在装船卸货，旁边一只大海龟正悠闲地晒太阳，一点也不在意这些人。
中间的山上长满奇花异草，大多是中原没有的珍卉，没有人给它们起名字——它们也不需要名字。这里以黄色和白色的花朵居多，一样望去感觉暖洋洋的，赏心悦目。
然而这样一个美丽清新的小岛，是不配潜龙岛这个名字的。既然是潜龙岛，那就一定有龙。在那美丽风景的底下，龙王正在沉睡——
“夫君。”陈夫人坐在白玉凳子上，捧着一杯热花茶，“中原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水绝陈名皓正在用一把小刀修建盆栽的枝条，他正沉浸在这项工作里，似乎没听到夫人的话。那是一盆带刺的花，那刺比玫瑰还多还尖，一不小心就会扎手。但陈名皓就是爱她，爱她的鲜艳与傲气，即使受伤也在所不惜。
“我在叫你呐！聋了？”陈夫人大声叫道。
潜龙岛的岛主连忙放下刀，转头来叫道：“哎，夫人！何事叫我？”
“你把你那破花扔了行不行？”陈夫人横眉立目，“整天忙活，没点正事了？”
陈名皓连忙说道：“是是是！夫人让扔，我立马就扔！”
“真是的。算了！扔完了你还得弄新的。”陈夫人瞥了他一眼，不再看他。
这陈夫人本名叫余红英，年轻时中原武林出名的美人之一，美色和武功都是绝伦。如今虽然五十多了，但保养得很好，看上去还和三十多岁的一样，风韵犹存。
陈夫人说：“我问你，听说中原那事了吗？”
陈名皓问道：“什么？”
“说是有个西域少年，用乾坤颠倒功的无名掌法，打败了屠金刚！现在整个武林都在找那个少年呢。”
“瞎说！”陈名皓笑道，“屠金刚那本事，岂是一个少年能打败的？纵使他真有什么绝世掌法，也得修行个三十年才能打得过屠金刚。”
“我说也是呢。”陈夫人说道，“但江湖人都这么传，总会有些脑袋不灵光的人信以为真。对了，那功法就是从断水阁流出来的，关老哥的几个徒弟也都跟这事情有关。”
陈名皓一瞪眼睛，问道：“提他干什么？”
“老娘替他怎么了？”陈夫人叫道，“你瞪什么瞪？”
陈名皓把头扭过去了，闹脾气不说话。陈夫人哑然失笑，说道：“都多大人了，我嫁你这么多年，难道还会跟别人跑了么？何况关老哥他……”陈夫人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
陈名皓陪笑道：“我就知道夫人对我好。你说吧，要干什么？”
“我想照顾一下那几个孩子。”陈夫人道，“如今江湖人都在觊觎这两个功法，他们肯定是一身麻烦，不如……不如把他们接来吧。”
“接来之后呢？”陈名皓问道，“然后在跟着他们一起发疯，给断水阁报仇？”
陈夫人猛然站了起来，叫道：“报仇就报仇，难道不应该么？亏你还是什么天下七绝，枉称英雄！”
陈名皓从来不敢跟夫人发脾气，立刻萎了，“夫人，不是不想帮他们，是帮不了啊！天下七绝，就属我势力最小，咱们说的好听，是什么潜龙岛，其实比一个小渔村大不了多少，禁不住折腾啊！”
陈夫人说道：“那至少也得把那些孩子接来！我儿本来还和断水阁那姑娘有婚约，说起来咱们是亲家。只可惜我儿命苦，他……”说着陈夫人就抽泣起来，陈名皓赶紧上来安慰。
陈名皓一向疼爱夫人，是百依百顺，于是就把这事答应下来。待夫人走后，他脸上那种阿谀奉承的神色立刻退去了，板起了脸来——水绝陈名皓，他虽然在老婆面前是一副奴才样子，但其他方面并不输给天下七绝的任何人。
他独自离开大厅，来到后花园的一条幽静小路上——这里已经看不出是一条路了，杂草丛生，灌木茂密，脚下的青石砖也支离破碎，被土壤和野草覆盖。不知有多少年无人踏足此处。
陈名皓从茂密的灌木中挤了过去。就在这时候，他突然听到旁边有一阵声响，顿时眉头一拧，使出踏水无痕的步法，越了过去。
那声响来自于一个修剪草木的家丁，他正在忙着，猛然就被陈名皓一把扼住了咽喉，顿时发出一阵呃呃的干叫。
“你怎么在这？”陈名皓松手问道。
“老爷……老爷您说院子太乱，让小的来修剪一下……”
“我说过让你修剪这里了吗？”
那家丁着实委屈，却也不敢还嘴，于是低头不语。
陈名皓冲他一摆手，说道：“好了！你走吧，别说看见我了。”
家丁听罢立刻施礼告辞，然而陈名皓却一指头戳在了他的后脑勺上，家丁一声不吭的就倒下了。陈名皓这一手叫销魂指，能让人昏迷一整天，并且忘记最近一天的所有事情。他一向对下人不错，但这次却不能容他乱说什么，这事情关系到潜龙岛的最大秘密，容不得半点闪失。
在阴森小路的尽头，是一口石头古井。这井上长满青苔，小草从它石头的缝隙中钻出来，这井几乎和自然融为一体了。陈名皓俯视井口，里边古井无波，水清澈的能反射出他的脸上的每根胡须。
然后他脱去了上衣和鞋袜，跳进了这口古井之中。
这井深得超乎想象，而且曲折异常，陈名皓光下潜就用了一盏茶的功夫，井下是一个地下水潭，别有洞天。水下一片漆黑，陈名皓的衣服上带有秘制的光粉，可以隐约提供一些亮光。他绕过一群叫不出名字的无眼小鱼，凭着记忆钻进了一个水下溶洞中。然后又游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离开水面，来到一个地下溶洞中。
两盏茶的时间，足以憋死五个人了。也就是水绝陈名皓才能有这种功夫，换任何一人，都到不了这个神秘的地方。
而这里，就是潜龙岛的真龙所在。
这是个寸草不生的干燥房间，两侧墙上挂着数盏长明油灯，几十年前，陈名皓花重金购得鲛人之油，在此点灯，这灯可以百年不灭。在房间的尽头有一团狰狞的树根，这些数根从外面刺进来，如手一般紧紧抓着下面的一个人形石塑。这塑像与墙壁、树根都长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水绝陈名皓单膝下跪，说道：“老祖宗，我来了。”
那塑像睁开了眼睛。
“你来了。”他发出低沉如闷雷般的声音，然后身上的泥土缓缓落下。露出一个枯木般的老人头来，这颗头被树根缠绕，头发和泥土长在一起，这人就好似植物一般生长着。
陈名皓说道：“老祖宗，乾坤颠倒功又出世了，这次多半是真的。”
石中老人发出了一声悠长悠长的叹息，“纵使是假，我也等不了了。”
陈名皓诧异道：“怎么？是水不够？是长生树出了毛病？还是……”
“都不是。”石中老人一声轻叹，“谁人能不死？我活了这么久，也活够了。”
陈名皓颔首不语。这老人自从他小时候就在这岛上了，他机缘巧合碰到这老人，老人传授他武功，使他最终成为天下七绝之一……但他至今为止，也不知道恩师的真实年龄。
这时候，石中老人动了。树根脱落，泥土松动，整个洞窟都随着他的动作颤抖起来。泥土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陈名皓惊声大叫：“老祖宗？”
石中老人没有理会他，而是缓缓地从长生树的束缚中走了出来。他的身体比纸片还薄，就像个贴着一层黄皮的骷髅。他没理会陈名皓，而是蹒跚的来到水边，大口牛饮。随着咕咚咕咚的声音，水进入他的身体，那个黄皮骷髅的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着……一直膨胀到西瓜大小。接着，他开始打坐。陈名皓眼看着他膨胀的肚皮一点点缩小，而身体的其他地方却逐渐有了生气。一个时辰之后，石中老人重生了。他的身躯变的和陈名皓一样强壮有力，一双枯黄的眼睛也焕发光彩。
“老祖宗，您……”陈名皓欲言又止。
“我若离开长生树，恐怕活不过半年。”那老人说道，“但只要能找到那个功法，我就能得道成仙，长生不死。”
“这是真的吗？”陈名皓惊讶的问道，“乾坤颠倒功法真能让人得道成仙？”
“就算是假的，我也不得不赌——我们没时间了。”
老人说完这话，一头扎进了水潭中。陈名皓看着水面上的圈圈涟漪，不禁陷入了沉思。许久之后，他才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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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魔窟——
“这么说起来，根本就没有什么无名掌法。真正击败你的包二蛋那一拳？”
幽绿色的大厅中，一个半人高的侏儒正在屏风后低语。
这里是万魔窟的禁地，除了两位掌门以外，擅闯者死。大厅中点着幽绿色的火焰，房顶上架满了金属管道，犹如一张硕大的蛛网。中央有一屏风，屏风后面有一口千斤大鼎，鼎上刻着四个兽头，张牙舞爪。那蛛网管道最后都汇聚到鼎上，不断的往里输送着某种液体。那侏儒就坐在鼎中和屏风另一端的人对话，他是个光头、脸上也没有一点毛发，眼睛里几乎看不见白色。
他说话的对象足有他的四倍高。那是个巨人，浑身黝黑油亮、小眼小鼻却配上鳄鱼般的血盆大口，看起来不像是人类。
万魔窟的两位当家，鬼绝半身尸和力绝屠金刚。
“哥哥，虽然无名掌法没有，但那个小鬼是一定要除掉的。”屠金刚的声音很严肃，“若是留着他，必然后患无穷！”
半身尸发出一阵呢喃般的声音，然后用细细的嗓子说道：“当务之急不是这个。半年后太子封禅，那才是当务之急。”
屠金刚问道：“怎么？主子已经决定要动手了么？”
半身尸说：“是，不能再等了。宫里宫外一齐动手，咱们料理太子，主子自己料理老皇帝。”
屠金刚问：“那还剩个四皇子呢？”
“走一步看一步吧。”半身尸叹了一声，“没料到山茶谷这么轻易就完了，若是山茶谷在的话，兴许还能想想办法。”半身尸掐指一算，又说道：“那几个断水阁的余孽……倒是越做越大了。”
屠金刚说道：“对不住哥哥，这次我没能把南山衙门那几个小贼揪出来。”
半身尸说：“这倒无妨。你这次做的不错，至少把海望盐帮和南山衙门挑拨了，金大户的独苗，呵呵！那倒霉孩子死在包太爷的义子手下，这两家的梁子结大了。”
“我也是没想到。”屠金刚说，“没想到那什么‘金元宝’那么狂妄，又那么不中用。唉，要说还是那个姓黄的小子，我总觉得留着他是个祸害……怕是会养虎为患。”
“嗨！管他干什么？”半身尸笑道，“我派人查了他的底细，这人真正的义父是西域铁枪王，铁枪王被霍大元害死后，他就和大马帮有了不共戴天之仇。这虎就养着，让霍大元那厮操心去吧！”
屠金刚哈哈大笑：“哥哥英明！真乃智勇双全，天下无双！”
半身尸在屏风后面摇了摇头，说道：“莫要夸奖，我若说有什么天下无双的，恐怕也就只有这幅丑鬼身子天下无双了。”
屠金刚一拳砸在地上，恼火道：“那又怎样？哥哥你不还是天下第一？有谁敢说一句废话，我撕了他！”
半身尸发出一阵低沉沙哑的苦笑，“兄弟，还有一件事情要你去办。”他说。
“什么？”
“你之前说养虎为患，这话确实没错，只不过真的虎不姓黄。”大鼎内的半身尸突然站了起来，屠金刚隔着屏风，看见了他四只手如蜘蛛般抓住了大鼎的边缘，趴在上面。
“真的虎姓‘张’，谪仙张白生，你去除掉他。”
“张白生？”屠金刚纳闷道，“那不是个不会武的废人么？他有什么可怕的？”
半身尸嗤嗤笑道：“一个废人用三个月就灭了山茶谷，如今还将其据为己用。他若是会武功，还不得上天了？趁他还在地上，赶快杀了他！”说到最后，半身尸发出了回音似得尖叫声。
屠金刚稍加思索，就觉得浑身一阵恶寒。他连忙辞别兄长出发——他得赶快行动，若是等谪仙真的飞上了天，那就不是他们这些凡人能够奈何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