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偷梁换柱 中
接下来的几天里,老曹比纪老爷睡的时间还短。从前都是老曹劝纪老爷早休息,注意身体,现在反过来了。
“老曹啊。”纪老爷语重心长的说道,“你比我还大一岁,又成天奔波,更得注意身体啊。你这成天不睡觉可不行,你要是病倒了,谁来伺候老爷我?”
老曹只能说道:“是,纪老爷教训的是。只是老奴担心公子,实在是睡不着。”这话倒也有多半是真的,纪公子不光是老爷的儿子,在老曹眼里,也和亲儿子差不多。老曹一辈子服侍纪家,也不曾娶妻生子,就一直把纪公子当儿子看待。
另一方面,他是真不敢跟纪老爷说出实情啊。这一说了,当真是全盘皆输。
现在,老曹只有按照张白生所说的,去焚香沐浴了。
另一边,张白生正在酒馆里喝酒。他包下了二楼的角落的一个包间,五人围在一桌上。桌上有那么几个空盘,这是大家刚吃完一餐,饭后商量对策。
张白生将盘子推到一边去,铺开一张地图,然后说道:“铁心,你去门口盯梢。”赵铁心领命而出。
张白生指着地图说道:“这是纪公子被软禁的地方,红色标记的这里有人巡逻,但我不确定他们会不会换地方。半夏,拜托你把这几个人悄悄做掉;海大哥,这里的人交给你。你们杀了人之后,把尸体都藏到这个房间里,然后放火,记住了,一定要焚尸灭迹——你们有放火的经验吗?”
常汐和海山绝都摇了摇头。
“没事,我经验丰富。”张白生笑道,“一会儿我给你们画个图。”然后他又跟赵铜胆说道:“你要负责把纪公子弄出来,我会在后面备好三辆马车,红蓝黑三辆,一站一换,运到外面去。切记不能打草惊蛇。”
将基本的事情布置完之后,张白生又挨个的跟他们说了些注意的细节,然后又口头演练了几遍,让每个人都对自己的工作烂记于心。一切了结之后天色已晚,张白生让大家各自散去,待到三天后的晚上动身。
赵氏兄弟勤于修行,要去打一趟拳;海山绝虽有一流武功,但也逃不过年老体衰,就早早的去歇息了。张白生看月色甚好,不禁心旷神怡,想要找个能登高赏月的地方,之后再找个美人喝几杯花酒,醉死温柔乡,那是再好不过了。
他已经喝到微醺,但这还不够,没有足够的酒,他是睡不着的。于是张白生独自一人漫步在银色的街道上,牵着月亮的手,信马由缰的走。无需有人指路,他用鼻子就能找到烟花柳巷的味道——那是庸脂俗粉和浑浊劣酒的臭味,每次都让他感到恶心和自我厌恶,可他摆脱不掉,因为除了那里之外,他就无处可去了。天高地广,但只要他醒着,这天地间就没他的容身之所。
但这一次他停在了妓院的门口。他看到门槛上坐着一个女人,那场景他曾经见过,那是为了他而追出山茶谷、宁可抛弃家族也要和他在一起的陆筱。那是他夫人,是个在妓院门口苦苦等了他一晚上的女人。
他大惊失色,一时间又进退两难。她怎么会在这里呢?
但刹那之后,陆筱消失在了月色了。张白生揉了揉眼睛,确信那是自己的幻觉。
他和陆筱之间的事情,当真是一场孽缘。一开始,他仅仅以外那是戏子和婊子之间的互相利用,无义也无情。但他不是戏子,而陆筱也不是婊子。他忽然想到:我是不是该立刻回山茶谷去找她呢?可是张白生又不想抛弃掉那个梦,那可能是他一直在找的人,甚至可能是一个一直在找他的人。如果这个泡泡破了,那他恐怕就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了。他真的不想那样,他害怕,很害怕那样。
皓月佳人依旧在,但他已踌躇不前。
冷若冰霜的手指搭上了他的锁骨。他猛然回头,与常汐四目相对。
“你吓到我了。”张白生说道。
常汐瞪着他,“我叫了一声,但你没理我。”
“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冷?”张白生问道。
“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白?”她反问。
张白生耸了下肩,讪笑不答。
常汐问:“你不进去吗?”
“不了。”
“可我看你就是奔这地方来了,为什么不进去?”
“因为女人。”他如是说。
常汐问道:“是里边的女人,还是外面的女人?是天上的女人,还是地上的女人?”
“全都是。”张白生如是说。
“那你可真了不起。”常汐笑道,“你有这么多女人,何必去那种地方寻欢?”
张白生说道:“可她们都不在我身边。而在我身边的……我不敢碰。”
“不敢碰?连碰杯都不敢碰么?”她问道。
“碰杯还是敢的,若是连碰杯都不敢,那我真是枉称谪仙了。”
“这就够了。”她说着往前面的青楼走去,“我去讨一壶酒。”说着她走了进去。张白生站在门外,接着就听到了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惊叫和咒骂,还有瓷器摔碎的声音。片刻后,常汐缓缓走了出来,她一手高托着一个装着酒壶的铁盘,另一手背在身后;青楼的打手和老鸨子扒着头在门口看着,却谁也不敢出来。
“这事我用一点银子就能解决。”张白生说。
“但那样我会不高兴。”她一抬眼眉,“我讨厌这种地方。也讨厌那些寻欢的男人。”
张白生问道:“所以你跟踪我?如果我进去了会怎样?杀了我吗?”
“我只会事成之后找你多要钱。”她说道。
“哈,那我恐怕得付你一大笔钱了。我这人一向纵情声色,逛过的窑子比你……”他中途改口,“不知道有没有你杀过的人多?”
常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道:“我只杀该死的恶人。”
“那恐怕就没你杀的人多了。”张白生说道,“还有,我不会额外付你钱的。”
“没关系,我才不管你过去的事情。你我只是一起喝酒赏月的陌路人。”说完这话,她徒自往前走去。张白生思索着她的话,忽然感到一丝忧伤,随后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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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楼顶上月光如霜。霜打在两人的身上,又成了冰。此刻张白生才发现,他们俩人的肤色都是惨白如纸。张白生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身体虚弱导致的——那她呢?她武艺高强,可不会是因为这个。这也绝不是天生的,因为这种颜色是一种可怕的灰白,就像是……骨灰。胭脂也盖不住那可怕的颜色。
可他也不想深究,正如常汐所说的,他们是一起喝酒赏月的陌路人。
可那样的话……为什么她一上来就要告诉我真名呢?亦或是说,“常汐”也是假名?只是为了迷惑我?
两人一杯杯的喝酒,却许久无话,似乎谁也不想去探寻对方的底线。直到酒壶见底,常汐才说道:“你不像是争名逐利之人。”
张白生稍加思索,回答道:“我是为了一个女人而来的。”
他们的对话似乎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彼此却能明白。他们隔着一层谁也不想捅破的纸,但声音却能从纸上穿过去。
“又是女人?”
“是的,一个我一直在找的人。”
“为什么找她?”
“我活着就是为了找她。”
“找到她了,你要做什么?”
“什么都可以做,也可以什么都不做。”
“等你扳倒了长天公,你就能见她了吗?”
张白生愣了一下,转而释然,“大概能。”
“你还没见过她?”
“梦里见过。”
对话戛然而止。常汐站起身,背对着他,说道:“我该走了。月亮没了,酒也没了。”
“话也没了吗?”张白生仰起头,看到乌云吞了明月。
“没了。”说完这话,她的人也没了。张白生探头去寻她,她已消失在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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