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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节要上音美课。
困意氤氲的教室，都因为这个消息而渐渐苏醒过来，讨论声叽叽喳喳的，慢慢滋生成一团，笼罩着教室的空间。
好像大家都期待着这样的闲课，让打发时间不再那么艰难，不像是周墨桐，更希望是自习，早一点把作业写完，就可以留出更多的时间做自己的事情。
况且最后一节的自习课，班主任往往只是象征性地在教室里巡视两圈，就偷跑出去吃饭，第一次跟阿田讲起自己发现的这件事时，周墨桐还很尖酸地说：
“啊呀，原来老师也知道半个小时不够好好吃饭的。”
“哎师父，学校定的，人也不容易。”
“你师父我更不容易啊。”
“你可得了吧。”阿田把句末那个语气词发成了一个圆润的“BOU”音。
老师不在的话，就可以在纸上写点什么。诸如小说的片段，或者是些他自己认为很深奥的句子。比如什么“阳光在背后升起，感觉得到光与热，却把阴影投在面前”，这样子看起来很有道理的话，然后用在小说里，沾沾自喜。
所以就算是有一节用来放松的音美课，对于周墨桐而言，也不过是去那个大教室里自习，去过厕所，周墨桐在教室一边整理着打算拿去写的作业，一边这样想着。
一本本的练习册从书桌里熟练地抽出，摞在一起，搞得好像这一堂课要去个一两年一样，其实他自己也清楚，这么做不过是捧着这一大摞去教室的时候，会让自己有一种“啊，我真是刻苦的好学生”的错觉。真到了那个教室，半听课、半写作业、半发呆的状态，一堂课能写完一样作业都很难得。
不过他只料对了一半。
走进多媒体教室的时候，在这宽敞的阶梯教室里，他看见了座位上一张张熟悉的脸。是曾经十四班的同学，和他现在十八班同一个教室，分在不同的两组座位，熟悉的模样却扎眼得不行。
原来音美课是两个班一起上的。毕竟教室大，桌子都是那种连起来的整排长桌，漆成白色，固定在地面上。一个班上的话未免显得太空旷。
凌若萱。
有什么东西在心底躁动着，连水杯里满满的纯净水，都好像有亮晶晶的气泡从水底浮起，咝咝地翻腾上水面。
凌若萱。
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没有看到凌若萱的身影，周墨桐也不想太早地找座位落座，想捧着书，到教室最后面，等凌若萱来了之后……
他看见馨馨和林佳音在座位上朝他招手，并且大声喊他小胖小胖的，就知道自己这点小算盘又落空了，只好过去。大家为他让出一个位置，都是熟悉的同学，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十四班，被那种乌泱泱的气氛笼罩着。
被两个女生问这问那的，感觉倒是蛮不错的，不过他只顾盯着门口，心里只能期待着，凌若萱会巧合地坐在离他很近的位置。
凌若萱坐在了第一排，虽是闲课，也还是选择最前面的位置，正对着的就是教室门。他的位置，只能遥遥远望。
他失落地低下头，试着专注于和身旁的同学说话。目光也还是时而穿过无数张脸颊，捕捉着她的侧脸。
老师来的时候距离上课时间已经过了五分钟，座位上的大家才稍稍安静了下来，一个大教室，两个班的人，点名都只能靠各班班长统计，后排几个男生嘿嘿笑着说这下以后可以不用来了，又多了一节体活。
周墨桐担心的，只是她会不会也因为这松散的课堂管束逃课，那样的话，与她这好不容易得到的一个交集，让他心头一颤的惊喜，就又会像浮上水面的泡沫，噗的一声，消失掉了。
老师开始讲课，周墨桐总算是放下了提起的心，这堂课不是什么画画、唱歌的内容，轮周上，一周音乐，一周美术的安排，这周是音乐课，说是一会要放个电影给大家。
然后他就放幻灯片，不过不学艺术的他们也没有几个在听，所以老师不时要因为教室后方实在太大的声音，不得不说两句来维持纪律。
不过只能换来片刻的鸦雀无声，待到训话完毕，继续讲课，声音也就再度悉悉索索地响起来了。
毕竟是这么久没见的同学、朋友，难得有这样子的课把本是八竿子打不到的两个班级，连结在一起。毕竟是那个吵吵闹闹，停不下来的十四班呢。
这时候周墨桐都不禁感叹命运弄人，本来自己是远远逃开，可是在这堂音美课里，似乎又变回了这个十四班的成员之一。
凌若萱只是低头做着物理练习册，有时会认真地问旁边的同学一些题目，露出那种困惑不解的可爱表情，斜侧方的脸颊因为距离与角度显得过分模糊了。
后来老师放了个电影，主题是关于什么青春，舞蹈之类的东西，一部美国电影，要看下面的字幕，还要去看老美风格的幽默，其实一点都不好笑。周墨桐倒是很喜欢外国的电影，觉得他们的说话方式很独特，还有这爵士舞的题材，他很感兴趣，因为凌若萱学的舞蹈就是动感的爵士。
他以为若萱一定是认真的好学生，不喜欢看电影，于是写了一节课的作业，可是下课的时候，闷呼呼的大教室瞬间散场，却见她抱着书本，跑到前面问老师这个电影叫什么名字，兴致勃勃的样子。
他也凑过去，假装也十分感兴趣的样子，去前面听。老师讲了很多，电影的名字，还有电影讲的内容，很多很多，大概作为这种闲课的老师，其实也是蛮希望有人问问题，有人来认真听她讲话的吧？
谁不是呢？
可是世界上想说话的人太多，想有人聆听自己的演讲者也太多，愿意倾听的人却太少了，因为人们都很忙碌。
周墨桐几乎什么都没记住，就连电影的名字都忘记掉了，唯一印象深刻的，是凌若萱的脸颊，好像她的脸总是很容易透出那种粉红的颜色来，屋里稍稍有些热或是有些冷，都会这样很直接地表现在脸上。
从教室门出来，屋里稀稀落落收拾书本的同学也已经出去了，走廊里依稀还能感觉到前不久，喧闹声在这狭窄空间之中的回旋。老师跟着一起出来，锁上门，便上楼上的办公室去，这边的楼似乎除了实验室、狭窄简陋的图书阅览室，就是这样的多媒体教室了，在这边办公室的老师，平时应该很闲暇吧？
不知道为什么，周墨桐居然有些喜欢这样子清闲的工作。
和凌若萱并肩走在一起，对他而言都好像是一种折磨，不知道说什么，好像表过白，身边这个心目中无比完美的女孩子，就能完全看透他的想法，说什么都不过是没话找话，都是有意接近，居心不良什么的。
“那个，谢谢你的礼物。”她先开口了，双手在胸前，抱着书。
“你喜欢就好啊，应该收到不少礼物了吧？”
“没。”
“怎么会呢？”若萱的朋友应该很多吧，以她这么活泼的性子。“不过，我一定是第一个。”
“呵呵是啊。”
“我说过一定会有惊喜给你的。”
“谢谢。”她微笑着说，好像也变得有点尴尬了。
空气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他的喉咙里，想没话找话，可是脸上烧的不行，心也砰砰直跳。
真是的，周墨桐，你这闷葫芦，让个性活泼的凌若萱都尴尬了。
他在心里埋怨着自己。
接下来每一步的距离，都显得很漫长，他终于挨到教室门口，说了一句拜拜，她也挥挥手说拜拜，然后他落荒而逃，心里砰砰直跳的，就连回到座位上都平息不了。
喉咙深处汹涌着情绪，直想喊点什么，终于，也是他唯一拥有的方式，他提起笔，把刚才所见到的，关于她的一切，涟漪般荡开在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