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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要到圣诞节了，然后紧接着的，便是年末。
于是又过了一年，也许是最难熬的，没有凌若萱的半年。
周墨桐一只手提着购物篮，看着货架上各式各样的咖啡，稍稍有些愣神，眼角晃过一抹红色，耳边塑料包装发出清晰脆响，刹那间拉回了他的思绪。
“嘿！”
打招呼的是夏雯琪，手里一大袋乌梅，亮闪闪的鲜红色包装，在他面前扬了扬，惹得一阵晃眼。她的脸上挂着充满活力的微笑，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好像特别开心的样子。
“自己来的啊？没跟他们一起？”她问他。
“嗯。自己来的。”他说，大多数时候他更喜欢独来独往，可能这样子虽然有些落寞，但做什么总能很干净利落。
“你呢，也是自己来的吗？”或者说我们可以一起？他看着孤身一人站在货架边的她，问，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啊，不是，我跟雅欣一起来的，她在那边买东西呢。”她指了指超市那边的几排货架，正在挑选东西的室友。
果然，只有他习惯一个人呢。
想不到其他可说的话题，墨桐只好在气氛陷入尴尬之前结束了对话：“嗯……那行，走了啊。”
“拜拜。”她挥挥手，走向另一边的货架。
有一种心脏砰砰直跳的欣喜，特别想多说几句话，又有一种急于逃离的冲动。那种激动的心情久久不散。
原来，勇气这种东西，总是会在见到她的那一刻背弃他而去，哪怕只是若萱的影子般的存在。
原来，勇气这种东西，他始终学不会。
……
“凌若萱好像回来了。”
周墨桐趴在桌上，看完夏雯琪发来的短讯，看着屏幕一点点黑下去的屏幕，一边对着桌角的玻璃杯子自说自话，热热的咖啡蒸发起缕缕热气。
是啊，那个叫夏雯琪的女孩子。
大学好像就是这样很容易找人出去玩的样子，高三那挤满生活的繁重课业瞬间被抽离了出去，于是都会觉得前所未有的空虚吧。
于是有的人开始泡吧，有的人开始成天成宿的打游戏。好像刚一认识了某人，就可以一有空就约出去疯玩什么的，反正哪个人不觉得孤独。
所以这样和夏雯琪偶然相识，不过是在军训时交换了号码，放假同样没有回家的两个人一起去唱了一次歌，就会生出越来越多的交集来。
一起去市内啦，一起去哪里的游乐场啦，还有冬天去外面打雪仗，顺便鄙视着那群惊异于下大雪的南方来的同学。
好像大学交朋友，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似乎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处深深的凹陷，期待着，或者说是渴望着有人帮忙填满。
周墨桐记得云霄飞车的缆道上，看见的夏雯琪惊叫的侧脸，神似的样子，加上那股又活泼又很小女生的气质，让他不觉心头一颤。
其他的交集也慢慢衍生出现，比如每周三，所谓的大学生活动日，在空课的下午一起去写生。
周墨桐其实不会画画。而夏雯琪是美术生，也是因为艺考的原因，留了一年级，才补上文化课的分数，考到这里来。周墨桐想起了画画，这个被自己遗落了好久的想法。
从很远很远的高一开始，在角落里望着远远的凌若萱的侧颜发呆时，心里萌生出的想法，希望自己能厉害到，只消几笔勾画，就将那些美丽的剪影，那些不好意思、或是来不及用相机记录下的模样，一帧一帧地复刻在纸上。
至少比起文字，真的直观太多了吧。
那些素笔勾勒的线条，组成记忆里熟悉的容颜，似乎光是看上一眼，心头就会被一股柔软的暖意包覆起来。
他背着准备好的画板，去老地方找夏雯琪，那里是两栋教学楼三楼间相通的走廊桥，所谓走廊桥，就是一条从校园上空横跨过的走廊，左右两边都是透明的玻璃。
也是他最喜欢的校园一角。
好像在这个安静的地方，默默看着匆匆来去的同学，就会思绪万千。他支起画板，夏雯琪已经到了，白色的画纸上已经勾出一个模糊的背景。
近景是校园的一棵树，树荫浓密着。
远处看得见打球的男生。
“什么嘛，操场旁边哪里有树啊？”周墨桐撇撇嘴。
枫原一中的球场旁是有树的。他又不禁想了起来。
“艺术虚构啊。”她抬起脸对他笑了笑。“要不要，你来试着补完整？”
“嗯？”
“把近景补全啊，现在只是一幅背景而已，没有主题，我也没想好。”
她站起来让开，让周墨桐坐到她的位置上。他拿起笔，瘪着嘴吐了一口气，不过自己心中刚刚好，有那么一幅景象。
于是，在树下的阴影里，慢慢站出一个女孩子，远远望着球场的方向。
容貌未能可知，只有侧脸的轮廓，沐在阳光里，那是周墨桐印象最深刻的，凌若萱的侧颜。
可是画完他又摇摇头，凌若萱哪里会是这样的女孩子，画里所画的，这个胆怯的家伙，恐怕只有胆怯的他自己。
“本来，是个蛮清新的背景。”周墨桐遗憾地抱歉道。“结果填完之后成了这样，有点悲伤的感觉了。”
“没关系啊，背景什么的，本来也不重要吧。”
“这幅画就叫《角落的回忆》好了，虽然我承认画的很烂。不过，倒是和我的小说同样的名字。”
“嗯？名字不错。小说，你写的？写的什么啊？”
然后周墨桐就这样说给了她地址，虽然说是为了写给自己看的小说，可是心底还是期待着被更多人看到，被更多人欣赏，这也许是属于一个作者的贪婪。
“关于，一个很久远很久远的故事吧。”
其实一切不过结束于半年前，意识里，却好像度过了漫长如一生的时间。
往常的这个时候，这样的圣诞，都一定少不了他的礼物。不过到了大学，凌若萱这样活泼的女生，也绝对不会少朋友，到了节日，也绝对不会少礼物吧？
他想着，还记得在她空间里看见的照片，她参加各种活动的留念，有些人到了大学，到了社会就是如鱼得水，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圣诞快乐。”他发去短信，在此之前仍旧犹豫再三。
“快乐。”凌若萱只是简短地回答他。
“要礼物吗？”
“不。”
“你不要的话，我怎么好意思跟你要呢？”他强摆出开玩笑的口吻来。
“好吧，那我也不要。”
“呃，这么晚还不睡啊？”
“睡。”
“晚睡会变傻的。”
“嗯，我睡了。”一直是很简短的回答，终于噎住了他的没话找话。
“好吧，晚安。”
“安。”
周墨桐也终于没有勇气继续说下去，这种冷漠，是最无声的触痛。所以他才会越来越靠近夏雯琪吧？就好像，那个“她”还鲜活着一样。
电脑屏幕下方，闪动着，夏雯琪的头像。
看样子是她看了小说，跟他说些感想什么吧，不过这样的小说，本就太阴暗，太颓废，就像他深处这浪漫之都，笔下描绘出的却是一片冻土。
“总有一天你会感谢那些逝去的青春。”她说。
他的手指放在键盘上，想打些什么，不过那些感觉与含义漂浮在脑子里，等待合适的词汇赋予生命。
她的另一条消息紧随而至：
“当你真正放下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