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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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地重游的心绪,慢慢填满了他的心底。

原来最暖心的描述是,“一切都还是老样子”。好像从来也不曾因为他们这一届的离开改变什么,穿着下一届校服的男生女生闲逛在店子里挑挑选选。

店铺中间放小首饰的玻璃展示台边堆着几捧小熊花束,静静地待售,看起来就是一捧鲜花,只不过里面并不是容易枯萎的鲜花或是假花,包裹的花束里是一个个憨态可掬的毛绒小熊,搭配着粉粉的薄塑料包装,十分少女的颜色。

开店的阿姨说,这是为情人节准备的礼物。

“情人节?不是已经过去了吗?”周墨桐有些不解地问,那个节日在假期里,还记得老爸送了老妈巧克力,而那天周墨桐从自己桌上的那盒里拿出一颗,吃下味道醇厚的甜蜜。

那是凌若萱送给他的巧克力,放假前提前给他的生日礼物,周墨桐把这份礼物偷偷融化成幸福的含义。

“这个月还有一个情人节,好像是十四号吧。”

“这样啊。”

孤陋寡闻的周墨桐第一次听说这个白色、情人节,据说这个才是男生给女生送礼物的节日,而二月份的情人节则是女生给心仪男生赠送巧克力的日子。不过在这个男女比例失衡的地方,自然全都是男生送女生。

周墨桐看了看堆放在一起的小熊花束,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造出这么多象征爱情的日子,而像他这样的人,也只能在那种日子里顾影自怜。

他盯着看了一会,放下了那捧花束,虽然看起来也非常不错,放下的时候还有些不舍,可还是比不过这次的礼物——蓝水晶钢琴。

他甚至想象得出她打开盒子时的那种惊讶,微微张着嘴巴,然后脸颊被微红的笑意填满。

想到这,就差点笑了出来,不过周墨桐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只是流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

一个人在馄饨店里吃馄饨,就不要笑得太夸张了,会让人觉得是神经病的。

周墨桐认真地纠正了自己这神经病般的行为,虽然想着一个人直到忍俊不禁,确实是一件很温暖甜蜜的事情,可他还是觉得自己不要做出这种怪异的举动比较好。

周墨桐吃着大馅馄饨,碗里的汤水融合了辣椒油和陈醋的颜色,味道依旧不错,也依然感觉这么大的肉馅吃起来有些噎得慌,同样按照自己的独特的吃法,最后留了三四只劲道的馄饨皮,泡在又酸又辣的汤里,用汤勺舀起,带起汤汁里的葱花和榨菜碎,一起吃掉。

忽然像是回到了熟悉的三人组一起吃饭的时候。

他,还有徒弟阿田,外加清秋这个不速之客。周墨桐其实更想只和阿田讲学,在清秋这个算是比较生分的朋友的面前,总觉得像是有个“外人”,怎么也不能太自如。况且他又缺乏抢话的能力,还好清秋那自来熟的性格,才让周墨桐不至于觉得太尴尬。

总觉得像是在和别人“分享”自己的挚友,不过即便如此,如今想起仍然是很美好的回忆。

当然了,说怀念南校,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凌若萱,但也因为那绿树环绕的二层教学楼,还有一出教室就可以到操场上,“主校楼”和“分校楼”相连的回廊一侧的铁栏墙上爬满了茂盛的绿藤萝,有些还伸展到班级“承包”的玻璃展板前面;另一侧直对着土操场和暖暖的阳光。

下午的空气总是很清凉,还会在心中觉得,自习课就应该允许大家在困倦的时候出来走走。

夏天买雪糕的两个同学一起拎着班费买来的“解暑良药”,从主()席台下面的小卖部一路小跑回来。

离开南校,到了更大的校园,失去的不仅仅是充满暗恋回忆的地点。

就像当初选择学文,也许失去的亦不仅仅是凌若萱。

一周之后,周墨桐回来取到货的钢琴音乐盒,提心吊胆了一个礼拜,害怕运输途中真的有个什么损坏,开店的阿姨还不能帮忙拆快递看,不能违反代网购的“原则”。最终终于安全抵达,完好的水晶钢琴在盒子里折射入深邃的蓝光。

然后他直接踩着那条熟悉的路,回到南校的校园,熟悉的校园里跑满了年轻的身影——说这话好像他有多老似的,周墨桐也确实认为自己很老成。

他发现他们的校服并不一样,虽然保持着同样的色调,可是怎么看都像是粗制滥造,没有袖子沿着肩线的一条紫色,里面绣有枫原一中的拼音,看起来好像就是蓝色与香芋色的“白板”。据说一中每隔几届都会更换校服,周墨桐没想到身上的这一身竟是绝版款。

周墨桐去小卖部吃了烤肠,午休时段的生意,并不那么火爆,几根烤肠安静的在电烤炉上温着,所以也没有烫嘴的感觉。

烤冷面依然是那个味道,吃起来却也不觉得和北校小吃街的相比有什么特别好的味道,现在想来也许只是初试时的惊艳,再或者是记忆的涂抹,让它染上了某种独特的味道,不属于舌尖的味蕾所能了解的范畴。

周墨桐计算着日期,然后又开始联系起张亦馨帮忙送礼物,戏谑说她是他的“馨馨小信使”,帮他搭桥的喜鹊。

“送完干嘛?”

“呃,就是和我说说她收到礼物的反应就好啊。”

馨馨无奈地瞥了他一眼,眼神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来,最后只说“那好吧,小胖你就是个大傻叉。”

结果上午给了她礼物,直到下午也没有收到她的答复。周墨桐明明送了她这么梦幻的浪漫礼物,反倒更加不敢出现了,生怕别人把这么充满“误会义”的礼物和“离奇”出现在十四班的他联系在一起。

直到晚课前半小时的晚饭时间,周墨桐在一楼中厅偶遇见了馨馨,才听她说:“萱说她特别喜欢,特别感动,还让我跟你说谢谢,嗯……然后……嗯……然后好像就没什么了。”

简单的一句话,让整个晚课的天空镀上了一层特别的光亮。

当然周墨桐绝对不会说今晚的月亮很美很亮,因为那样金暮焱一定就有了噱头:哎呀,这就是月神的光芒!

可是晚上放学,在一楼等金暮焱的时候,馨馨又跟他讲了另外一件事:

“你知道吗,今天送萱礼物的时候,谁谁在旁边问她:谁送的礼物?我说,小胖送的。她问,小胖是谁?萱跟我说:嘘——”她模仿着她的样子,把食指竖在嘴唇前面。

林佳音在旁边义愤填膺:“她怎么能这样呢?”

周墨桐只是长长地“啊——”的一声,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表露出心底的情绪。回家的路上依然侃侃而谈,和金暮焱讲起给“殿下”的生日礼物,说又浪漫又梦幻,她特别感动云云的。

而那种伤心只存在于心底。

原来喜欢凌若萱的自己,在凌若萱眼里,也是个“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秘密。

那天,他把个性签名改成了“嘘——”

“谢谢你的礼物哈,特别特别特别喜欢,品味非常不错。”一到家,就看见凌若萱在扣扣上,激动地跟他说了一大长串,消息提示是在十分钟之前。

“嘿嘿,那你之前还说不要礼物呢。”虽然知道了那件事,他还是学着小人儿的样子和她开玩笑,希望能够让气氛更轻松点。

“我喜欢就得呗,嘻嘻。”有恃无恐的回答。

“好吧。”

“你太有品味了,真的。”

“啊啊,难得夸我。”

“我很少夸人的…一般都是用行动和表情表示。就是,比如我妈做的菜好吃,我就是全吃光但就是不说她做的好吃。”

“这样更直接点吧。”

“嗯,差不多吧。”

“那我挺幸运啊,能成为这很少分之一。”

“是呗!只有特别特别好的才用嘴说出来呢。”

“也是挑了很久的,就知道你肯定喜欢。”

“啊,你费心了哈,我真的很喜欢,恨不得搂着睡觉。”

“因为是易碎品嘛,运输过程易损坏,不过挺幸运的,安全到达了。”周墨桐说着准备礼物的波折。

有人说爱情,付出了多少总是想让那人知道,所以是一种“有私”的爱。

周墨桐一边感觉到了这种“卑劣感”,一边还是更希望凌若萱因此更喜欢自己一点。

“哦,网购吗?”

“嗯,因为这边没有买蓝色的,无色透明的那种你肯定不会这么喜欢。”

“你太有心了,谢谢。”似乎被感动到,凌若萱继续说,“我就是觉得那个颜色特别好看,特别高雅。”

“总之,你喜欢就是我的宗旨呗,嘿嘿。”

“嘻嘻,谢谢了,我会好好收藏的。”

“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到你的生日了,打算怎么过啊?”

“出去吃玩呗。”

“去年还说不爱过生日呢。”

“今年也不爱过,她们一直张罗,我也不好意思说不过啊。”本来是出去玩这种事情,凌若萱一副又苦恼又无奈的样子。

“生日有什么不好的,为啥不喜欢啊?”

“不是不喜欢,就是无所谓,过不过又怎么样。”她直言。

“还以为你是怕老什么的。”周墨桐说,也许女生都害怕衰老吧。

“不是,我长的年轻,才不怕老。”他想着她青春无敌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你真的挺好说话的。”周墨桐在最后说,觉得今天的若萱难得的很多话。

“嗯嗯,也是太久没上线了。”若萱在最后说。

确实,她是好久没上线了。

虽然他觉得,她总是那么受欢迎的样子,光彩四射,平时和班里其他的女生闹来闹去,空间留言板上也总是留着很多话,可是扣扣上其实也没有那么多朋友可以随时打扰,谁也没有一直聊不完的话题,陪伴她上线的时间,所以久而久之,也会变得懒于上线。

确实,太久没上线了。

自从,周墨桐带着心伤远远离开。

他并不知道对于凌若萱而言,他同样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即便他自己都相信自己一无是处。

嘘——

那个人是他自己,从一开始就害怕,怕别人知道他喜欢若萱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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