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周墨桐很相信，最近这段时间，找若萱讨论《失恋三十三天》的电影和小说，会是个非常应时应景的话题，但平日里总是找不到跟她聊天的机会。
似乎每次看见她，要么是在座位上安静地做题，要么是跟几个闺蜜在一起。
最后只好决定，还是选择他一直以来最擅长、也是最多的网聊，隔着屏幕，靠着电波，好像一只害怕阳光的鼹鼠，隔着厚厚的土层，吸收阳光的温暖。
日复一日地在心里推拖着，直到迎来了今年冬季的第一场纯白的雪天。
于是寒冷把流动的悲伤，结痂成漫天飞雪，勾勒出冰封住整个季节的灵柩。
11月18号，十一月中旬的一个星期五，下午第一节自习课刚刚结束，大家都还睡眼朦胧，周墨桐也刚刚打着哈欠，拿着自己那个有盖子但似乎并不严实的水杯，去辅导室冲一杯雀巢的速溶咖啡。
前半节课还能坚持着做做数学练习册，后半节就再也支持不下去。心里想着已经学了多半节课了，安慰着自己，决定趴桌睡上十五分钟。
然后下课铃响，准时起床——不知道究竟是出于什么神奇的原理，好像每次到了下课的音乐铃声响起，总能奇迹般地醒过来。
从压得发麻的胳膊上抬起头的时候，窗外，已经被一片飘落的银白笼罩。
在辅导室的饮水机前排着队的时候，用手机发状态说：
2011-11-18 14：01：55
第一场雪，你看到了吗……
……
有一些连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无法被苍白的文字准确描述，只能用这样一句话，努力传达出那种隐约的感受，知道这样的状态若萱多半不会回复，她也确实没有回复，只有金暮焱在下面贱兮兮地回复说：“废话，当然看见了。”
周墨桐无奈地回复说，“这么美的意境，都让你给破坏了。”
……
雪后第二天的星期六，在一上午包括三节政治的枯燥课，下午恶心人的文综测试，晚上去二中那边补习完数学之后，周墨桐终于如愿以偿，点开了和她的聊天框。
“失恋33天的小说你看了啊？感觉小说好还是电影好？”他斟酌了语气，最后选择了这样开始他们的对话。
“小说吧。”她回给他。他还以为凭她的性格，会更喜欢电影。
“你先看的哪个？”
“小说。”
有些费解，为什么不爱看书的她会突然去看一本小说，连他都是看了电影之后，才从网上搜了小说原著看。“从谁那听说的这个小说啊？”
“晓玉。”
她只是很简单的回复，好像在做其他事情，无暇顾及。他有些失望地说：“学习呢吗？那你学吧，嘿嘿。”
过了一会她回复说，“没有，刚才吃饭了。”
他有些伤感的情绪，终于可以平复掉，因为她并没有不愿和自己聊天的意思，而重整旗鼓。“其实我觉着，小说里很多剧情不如电影里的好，比如刚开始，电影里那个在浴缸里刷婚纱睡着的情节，比小说里写躺在地板上睡落枕了好。”
“电影内容太少，演的太匆忙了。”
“嗯，但主要的我看都演了。”
“嗯，那倒是。”
“感觉电影的结局更好看。”他说。
“老太太都死了还好啊？小说里没死啊。”喜欢喜剧结局的她这么说。
“我是说小仙和小贱的。”他说。
还是觉得电影里小贱在公寓对面大厦的霓虹灯上显示出“FAITH”，然后深情款款地走进房间，说上那句“我陪着你呢”，多么浪漫和惊艳的桥段。
哪里像小说最后，王小贱骑着自行车把黄小仙从雨中堵在半路的公交车上接下来，显得那么平淡无奇。
若萱却说：“自行车比较好…”
“最后那个霓虹灯，还有突然出现的多好。特别有感觉。”
“嗯。”
“其实，主要是小说最后没写成没成。”
“肯定成啊。”
“电影里至少小贱最后表白了。”
“嗯，是。”
尝试着和她持不一样的看法，不过看起来，似乎还是跟她同样意见的话，她会比较多回应自己——似乎凌若萱心目中的爱情，不必浪漫到轰轰烈烈，温暖平淡就很好。
“你喜欢看这类的小说啊？”他问，心里想着，自己能不能也根据她的口味改变自己笔下的题材和风格。
“还行吧。”
“你都喜欢看什么类型的？”
“最近看恐怖的。”她说。
不过周墨桐记忆里的她，似乎是那么害怕虫子和鬼。高一那年圣诞节的灵异短信事件时，她脸上惊惧的神情，他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
“不害怕吗？”他问。
“怕…半夜睡不着。”
“那还看！”
“上瘾…”
这种矛盾的心理，让周墨桐不禁想起他的堂弟，每次都缠着他让他讲鬼故事，结果每次都害怕得钻进被窝里。
“你不是开灯睡么，还怕……”
“啊，是啊，还跟妈一起睡的呢。”
“那还害怕啊？”
“啊。”
那样喜欢装成熟的一面，这样胆小柔弱的一面，慢慢交织出了那个无可复制的，他喜欢的凌若萱。
“看的什么？”
“推理，怖客。”
都是他没听说过的杂志。在百度搜索了一下这两个杂志名，默默记下这些发着她喜欢风格的小说杂志，希望有一天，可以指着杂志上的某篇文，跟她说：“嘿嘿这篇是我写。”
“不很了解啊，你感觉好不？”他继续问。
“一般吧，推理挺好，我看的不敢睡觉，各种变态杀人。”
“吓人么？”
“还行吧，有的，我感觉吓人。”
他没有继续接下去，虽然有些恋恋不舍地关掉聊天框，但这种感觉终于随着她头像暗下去的那一刻，松掉一口气，从拥堵的胸中排出去。
望着黑色电脑屏幕反光里的自己，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那个认真写着，相信迟早会凭借自己喜欢的那不温不火的题材和风格，闯出一片天地的少年，成长为今天这面目全非的模样。
连笔下的小说，都越来越以若萱的喜好为准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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