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钟忽止】

大学新鲜人周墨桐拖着拉杆箱,漫无目的地走在陌生的大学校园里,满眼陌生的景物让他心慌,如同这海滨城市特有的大风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

一切又好像是升入枫原市第一高中的时候,第一印象就是一个陌生的庞大校园,每个后来留下深刻记忆的角落在那时都还只是一闪而逝的风景。

置身于这庞大的建筑群,几乎一瞬间就迷了路。打死也不愿意找人问路的他,只能对着新生指南上的地图,努力寻找着,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身在何方。

对他而言,人生就好像是这样一种残酷的玩笑:中考、高考——借助家长口中那些一次又一次的跳板,在奔向美好前程的时候,总是一次次恰好与最好的朋友分离,却阴差阳错地和那些少有来往的同学分在了一起。好像那些年努力的拼搏,不过是为了把自己和最好的朋友拆开。

越长大就越孤单,用在他的身上倒是恰如其分了吧。

初中升高中的时候,他就是和自己最好的朋友们散落天涯,阔别了亲切的艾瞳姐,死党黑猪,似乎只有阿田和金暮焱这两个挚友,却又都并非同班。和他同班的初中同学只有三个女生:

语佳,阳光的胖女孩,投掷铁饼的体育特招生;苏玉,开朗而彪悍的女生,狂热地喜欢东方神起的哈韩一族;小丁,一个喜欢抗战片这类很男生的东西的皮包骨的女生——她们三个的共同点,就是在初中的三年里,他都几乎没有跟她们打过什么交道。

然后现在到了大学,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散落天涯,终于连一两个死党,都不在身边了。

于是在一个充满了陌生人的陌生环境,看上去似乎是迎来了一个崭新的开始。

周墨桐抬头望着那些陌生的高大教学楼和周围环绕的绿海,从口袋里翻出手机,没有来电,没有短信,只有时间栏中间的冒号闪烁着,一下一下,好像是无力的心跳。

他笑了笑,锁上屏幕,也许自己早就不该再期待些什么了——对于她。这是一所没有她的大学,坐落在没有她的城市,从此以后,再无交集。

也许,离开一座城市,远离一个人,那些失去载体支撑的思念,就会坍塌粉碎,在风中渐散渐远吧。

他相信这句话,就如同相信书上那些“物质决定意识”的真理。

可在眼前这陌生的校园里,似乎充斥着她的影子。一件熟悉的外套,一双同款的松糕鞋,一个姿势,一个背影,一种嗓音……他在心里撒着自知不可能的谎话:也许她真的来了这里。可追上前,看到的却是一张张陌生的脸孔。然后,顿生一种真真切切的失落。

周墨桐没来由地记起那些奋斗的日子里,那一直放在自己桌角的本子,在第一页上画着折线图,记录着每次模拟考试他和她的成绩。

他的黑线,她的红线。

两条线以巧合的幅度起起落落,却始终没有相交到一起。她的,始终悬在他上面四五十分的位置。直到横轴的最后,红线急转而下,而黑线陡然上扬,却最终停在了红线下面仅仅7分的位置,戛然而止……

——好像就在最接近的位置上,擦肩而过。

他曾想过和她考到一个城市,甚至想过要提前一个月,启程去那个陌生的城市,熟悉那些错综的街道,吃遍街边的饭馆和小吃摊,做一个出色的向导,帮她适应那个新的陌生环境,然后一起度过四年——无论是作为什么,恋人也好,朋友也好。可这些幻想,在刚刚过去的那夏冰冷的夜雨里,永远封冻进了青春的灵柩。

那些每天几乎只睡三个小时的奋斗,那些拼了命也想考到一起的努力,那些和她一起走在陌生城市陌生的大街小巷上的梦,就这样,像湖面上美丽的倒影,一块石子,就硬生生地打成碎片。

他一直说,想要忘掉过去,改变自己。换个更恰当的说法,不过是某种意义上的自我逃避。

其实很多人都曾有过这样的想法,刚刚步入陌生地的时候,总是抱着要在这个新环境如何如何脱胎换骨,重新做人,可是很快就会发现,自己又下意识地找回了自己曾经的角色。这种感觉,真好像,人的脸上有一层面具,而那个面具戴了太久,已经和脸颊的形状一模一样了。

如他,周墨桐,这个曾说要在大学高调入场的沉默的大男孩,仍然只是沉默着坐在教室里,玩着手机,仿佛新班级第一次班会上大家的自我介绍完全跟他无关。开会的内容不出意料的很无聊,自我介绍,以及各种注意事项。每个人的自我介绍也都不超过三句。直到轮到他的时候,他才站起来,轻描淡写地说了自己的名字,自己的故乡。

“我叫周墨桐,来自枫原……”

枫原一中,凌若萱。

有时候思绪总是不由掌控地狂奔向你。

接下来是些无关紧要的注意事项,周墨桐本想认真听听,坚持了几分钟却还是阵阵犯困,头脑里,从坐车来到这座滨海小城,就一路晃荡着的影像,开始拼凑起,那个关于她的故事。编故事,不过是最无用的挣扎,他痛恨无比,却又是他唯一拥有的能力。

在他设计的故事里,那场考卷后的分别,他去了最北方的城市,而她所去的最南方的海岸,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刚好位在那个虚构出的国度里的南北两点。

总是觉得,这样的意象,才足够渲染自己的触感。

直到窗外天色渐暗,热情地东扯西扯的学哥学姐才终于宣布散会。

墨桐站起身,不经意的惊鸿一瞥,恍然间仿佛看见了侧脸的若萱,扎着不标准的花苞头,那种专属她的方式,穿着她喜欢的那种红色外套。

一阵恍然,然后,坐在斜前方的那个陌生女孩转过头,若萱消失不见,眼前是一张陌生的正脸。

窗外,天色早已黯淡,只是此刻,夜色才冷暗得更加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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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是一个关于 初恋 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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