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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张生日祝福。
一封他自己的长信，放在最顶上的精美信封里，落款用那种一笔签写下自己的名字，因为凌若萱曾经发卷纸的时候，惊讶地特地拿来问他：“这是火星字儿吗？”
199颗幸运星，可惜并非亲自叠起，便没能在彩纸上面写下什么秘密。
漂亮的糖纸包裹着心形和彩蛋形状的巧克力。
小巧的耳环和挂坠错落其间。
塑料的宝石闪着无瑕的辉光。
——这一切的一切，几乎是从三月初就开始着手准备，而凌若萱的生日，是在那样遥远的三月底，不出两个礼拜，就把所有的内容弄完，剩下的时间就是静静地等待那天到来，一切喜悦都藏在书桌最深处的礼盒里。
还隐隐嫌弃着，自己把那一张张祝福剪成了太傻气的形状，弄巧成拙，倒不如剪成一模一样。
中午和徒弟阿田出去外面吃炒面的时候，也总是心里甜滋滋地幻想着这份礼物交到她手里的样子。
经历过忙碌，现在只要等待就好，心里反倒有些空空落落的，好像自己的心也一同藏在那个角落的盒子里，连同那些等待惊蛰的幸福。
他这喜欢凡事提前的性格是源于老爹，倒不是觉得这样比较好，而是因为但凡出门有一点儿赶点，都要面对老爹嘴巴里砸吧出的不满和瞪着的一双牛蛙眼。
父亲终究是一种严厉的动物，从小时候开始，他就又反感又惧怕那双眼睛。它们在外人面前永远是和善的，也算不上是谄媚，只是对所有人都等同分量的热情。而稍有不满就会瞪圆的样子，只存在于家的四壁之间。
小时候经常关不严家里的老冰箱，会挨老爹骂；后来害怕关不严，就在关上冰箱门之后用小手使劲摁好几下，但被看见这么做，又要挨骂。不过只要小心不被看到这一幕，就不会挨骂的。所以后来虽然换了新的冰箱，很轻松就可以把门关严，却还是总要在关好之后，用力按上两下。
所以对他而言，这样小心翼翼地喜欢一个女孩，也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他早就在成长中习惯了，每次总要偷偷地试探，观察别人的反应，再做打算。
生怕挨骂，生怕招人讨厌，所以他更喜欢网络，因为脑子里的话总可以在打字的过程里思考一遍有没有不妥，而现实里说话，总是因为过一遍脑子太慢，失去了接话的机会，所以自己也觉得，这样想了老半天再开口，倒也不如沉默，至少沉默不会白费脑子。
凌若萱的生日在星期六，周墨桐虽然有她的手机号，但也只是小心翼翼地存在手机通讯录里，没有拨打过去的勇气，只有在星期五送去。
星期五，还真的是他的幸运日，几乎整整一下午的自习课，周墨桐不喜欢体育课，因为那意味着要和大家一起跑圈，唯独自己气喘吁吁，然后只剩下无所事事地闲逛，还要小心不要被球丢到。
那天他又一次很早去学校，教室都是没有锁的，直接推门进去就行。他去的很早，教室空空荡荡，同学们的书本杂物就放在书桌上，一切都还是安静的模样，周墨桐无心欣赏这份安静，直奔凌若萱的座位过去，她这周换到了靠窗的第一排，挨着过道。
她的书桌是那种翻盖式的，一般这种和另一种桌洞的书桌在教室里是各占一半，周墨桐的计划是把礼物藏在书桌里，等她到教室的时候就一定会发现。可是打开书桌，里面却整整齐齐地码满了一本本教材和练习册，其实印象里的凌若萱，东西摆放多少是很随意的，性子火热的白羊座，怎么想也不会耐着性子摆放整齐吧。
害怕破坏掉她认真摆好的书本，可是他又清楚，现在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不送就太晚了，他显然不敢当众送出这么轰动的礼物，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在这个没有人的时刻，已经不能容许再后退了。
他把一摞书拿出来，放到她的椅垫上，把礼物放进去，粉色的条纹礼盒似乎还是很大，桌板都不能完全关严，只好匆匆地套上桌布，手掌间都是她的气息。他把拿出来的书本规整地放在桌子一角，最后看了一下这外形完全不自然的书桌，也只能苦笑，匆匆出了教室，时间已经不早了，随时都可能有早到的好学生看到自己鬼鬼祟祟的动作。
在中厅的时候还十分尴尬地偶遇了原来十四班的同学，大概因为是大清早，都刚刚从被窝里爬出来，靠一路上的冷气勉强打起精神，所以也没人考虑他为什么会从那边的走廊出来，只是简单地打个招呼，就各去各班。
在教室忐忑地看书，打发时间，但自然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的，好几次忍不住走出教室，穿过长长的走廊和中厅，远远地瞟上一眼，凌若萱的座位依旧空着，看样子果然是按惯例晚到了。
于是只好失望地回教室去，这时候班主任阿珊也已经到了教室，到处都是兵荒马乱的模样，周墨桐轮到值日，分到的工作是走廊拖地，他有时候会静静地拄着拖布发呆，看着一个个忙碌经过的同学，还有被班主任抓住的迟到的大辉哥，在门口训着话。
好像大辉哥这样子嬉皮笑脸的男生，什么都无所谓，又不守纪律，被批评也不走心，所以班主任总是喜欢揪他出来，以儆效尤。可能是因为他橡皮糖一样的性格，无论被怎么说，他也不会觉得难过。
坚强的人能承受更多，所以也总是不得不承受更多，是吧？
从整点到半点，半小时的早自习，前半程大家还拿着书本练习册，看着、写着，不出十分钟就睡倒一大片。往常这种时候周墨桐也会困得不行，今天却因为心潮澎湃，丝毫感觉不出困意来。
好像心里也在同步着在遥远十四班的凌若萱，想象着她发现书桌里有他的礼物的样子，想象着那一刻，她是惊讶、喜悦还是会感觉到一丝甜蜜，关于她的情绪，他承认自己丝毫不敢滥用一丁点关于爱情的词语。
电子表放在桌角，看着分割时分的冒号一下下跳动着，心中的期待也跟着砰，砰，砰，跳动着。
下课铃一响，出门教室门，离开教室里这群新同学的视线，就不禁开始一路小跑，在昏沉沉的校服中间，左躲右闪，然后到了中厅，看得见十四班的地方，放慢了脚步，悄悄从门边向屋里看。
凌若萱的座位那里，已经围得水泄不通，女生们叽叽喳喳的，议论纷纷，周墨桐只能听个大概，总之，满满的都是羡慕的情绪，毕竟，这也是一份足够精心的生日礼物了。
“喂，鬼鬼祟祟干嘛呢？”
身后的声音让周墨桐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张亦馨那副窃笑着的表情，才松了口气。
“没干嘛啊。”
“现在大家都在沸沸扬扬呢，都在讨论到底是谁送了凌若萱这么一个轰动的礼物呢。”馨馨如是说着。
其实她的意思，本是希望周墨桐借这个机会，公开追求凌若萱，现在班里人都知道了这份精心准备的礼物，而周墨桐怎么也是班里的老同学，大家一定会站在他这面支持他，帮忙创造机会。反正若萱和小米也确实分了手，现在凌若萱也同样是单身。
可是这样的话，反倒让周墨桐退缩了。
从门口的方向看见的凌若萱，方过九点的阳光在东方斜着，射入教室的玻璃窗，从她的侧颜流过，每一根睫毛都清晰着浮在阳光里。旁人羡慕的眼光把她环绕着，那种幸福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微低着头的笑容，看起来就像是一位公主。他忽然觉得，这就是自己的心中所愿望的一切。
若是现在他走进去，走到她的面前，或许就会破坏掉这种美感吧？毕竟他是一个这样卑微的男孩子，卑微到，就算准备了这样的大礼，在这个年纪称得可以轰动全校，却也不敢走到她的面前，承担自己给她的幸福，害怕卑微的自己让她觉得难堪。
算了吧。
“她喜欢就好。”周墨桐说道，然后胡乱编了个理由，离开这充满了八卦嗅觉的现场，躲得远远的。
可是心里觉得借口怎么编，都显得好离谱，什么能比她重要呢？
哪怕是他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