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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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下着小雨,淅淅沥沥的,想必不远处的沈阳应该也是在下雨吧。

周墨桐静静坐在电脑前,刷新着她发在空间里的状态。

珊瑚海。

时光机啊!

雨下一整晚啊。

想…简简单单,爱,嘿嘿。

安静的听你撒娇看你睡着一直到老。

好像是她第一次发这样接连的,好几条状态,内容还都只是简简单单的歌名而已。她在别人回复的问句下面,回复说自己正在演唱会现场。

字里行间都好像被此刻激动的心情挤满,不停地向外溢出,那种纯粹的孩子一般的喜悦。

“唱的都是老歌哦,都是我爱听的。”有人回复说。

“有挺多新的,只是我没说……”她在下面回复。

他笑笑,戴上耳机,播放列表里的曲目,跟着她状态里提到的歌,一首首从耳边流过。可是,听着同样的旋律,是否就能拥有同样的心跳呢?

他甚至想象得到,她所置身的,会是怎样一种热闹的场面——

巨大的会场,所有的座椅都在一片深邃的黑暗中笼罩着。只有荧光棒发出的光,星星点点地缀在上面,好像此刻笼罩整个星球的夜幕,柔软地放着光。

环绕着光束与所有目光的聚焦的舞台中央,摇曳着衣着光鲜的偶像。

凌若萱也会像所有同年龄的女生一样,为她的偶像尖叫。会不在意形象,喊到声嘶力竭。然后声音被歌迷们呼喊声的洪流吞没,兴奋的脸颊在黑暗中浮动着模糊的线条。

在万人的会场中看着心中偶像的女孩子们,仿佛她们心中的他,举手投足间都被赋予了耀眼的色彩。

“不带这么样的,我们都知道没结束,你快出来吧,亲爱的杰伦。”

她的状态仍然在刷新,一直在刷新着她的动态的他第一个在下面回复说。

“假装结束了,然后让我们把他喊出来。”她在下面很快回复说。

一个幼稚的玩笑,孩子气的游戏,被那些耀眼的明星做出来的时候,竟突然显得十分可爱了。

他的心中忽然有一种失落,那种感觉或许叫做嫉妒更准确一些。嫉妒那个音乐天才周杰伦,嫉妒她的、同时也是他自己的偶像,嫉妒那些耀眼的明星——

他们是幸运的小孩,穿着漂亮的衣服,站在舞台的中央,被命运宠溺,被这个冰冷尖刻的世界柔软地环绕在中间。也许他们像他一样幼稚,身体里住着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世界却最大限度地包容了他们的幼稚。

还记得初中毕业时,那个曾信誓旦旦地说着,要隐于文字背后,不与这个污浊利欲的世界同流合污的小男生。

现在,一个新的信念却植根进他内心柔软的土壤,取而代之。

——我也好想做那样的人。也许对于那些光鲜的公众人物,没有自由会很苦恼,但我只希望世界会包容我的幼稚,让我可以留在原地回忆,可以活在过去,可以活在那个尚有你的过去。

我想变得很光鲜很光鲜。我可以不介意赚多少钱,不介意声名如何,只是希望有很多人读我的文字;只是希望很多人看见我的名字时,会在心头有一点点微小的涟漪;只是希望自己能幸运的,被很多人包容我的幼稚。

只是希望,你会是那其中之一。

——周墨桐,2011年8月27日

……

他继续坐在电脑前,发着呆,刷新着论坛里一个个贴子,看着一篇篇无关自己喜怒哀乐的文字。

每隔几分钟要做的,就是有些焦虑地刷新空间动态,等待着她更新的心语,好像一个在会场外面手捧花束,只为偶像出来的那一刹那的歌迷。

然后终于等到一场盛大的落幕,一场盛大的失落。

“亲爱的,演唱会我很喜欢,不管这是什么礼物,我都觉得很感动,真的,特别感动,虽然没坐在一起,但这会是一段特别美好的回忆,以后看的每一次演唱会,我都要拉着你的手,一起为他呐喊,等我们老了,一起回忆,嘿嘿,你知道…我不怎么会说话还总乱说话… 但是,我想说,我爱周杰伦,更爱更爱更爱你!”

记忆里她第一次更新这么长的状态,记忆里她第一次这么感动。

接着,她的Mr.Right在下面毫不掩饰地秀恩爱般的回复:“我也爱你啊,以后他每场演唱会我们都一起看,一直看到他唱不了了。”

“嗯嗯,以后,一场不落,说好了哦。”

“有机会咱俩一定要坐一次第一排。”

“嗯嗯,等以后的,上大学了就行了。”

一条条回复,在一次次点击刷新的脆响中,慢慢堆叠起来。

原来,在星海般浩瀚的观众席之中,还有那样一个人。他可能并不喜欢周杰伦,可能同样没有万众瞩目的光华,只是会为了她,去买那抢手的演唱会门票,陪她坐车往返于枫原和那个陌生的大都市。

即便遗憾地没有和她坐在一起,同是舞台上那明亮皎月背景里的一簇星光,在她眼中,也会是最特殊的那一道柔光。

就算是笼罩夜空的星光,就算有千千万万放着光的星球环绕着,每一颗星也都有可能,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成为特别的对象,会有人指着它,好奇地问,“那是什么星”,会有人为它、它们取名,去编造一个个美丽的传说……

而周墨桐,永远只是暗沉的夜空中的一小块吧。

一双没有光芒的眼睛,关注着她世界的一点一滴,却是一直,与消失无异。那种安静得没有了声音的关心,没有光芒,也没有温度。

因此,她刚好忽略掉了他发的那篇日志,他也只能遗憾。他了解,她从来不会看到他在一天前发布的内容,可是这次,却偏偏撞上了这一天。

只是,就算她看到了又怎样呢?

片刻的感动,可那心头温度还来不及融化,渗入心房,就已经在时间里迅速冷却掉。

无非如此吧?他还能期待什么呢?

他总是躲得远远的,旁敲侧击着探知她的生活,远远看着她的一举一动,默默怀念着她的一颦一笑,只敢通过跳动的企鹅头像跟她交谈,害怕被她的笑容搅乱了心潮。渴望自己能这样默默地打动着她,等待着她接受的那一刻,等那一刻,把自己的一切一切掏给她。

可再炙热的话语,被织满这个星球的线缆吞下,也消化成了千篇一律的冰冷信号,在另一端吐出原封不动的文字时,早已经消失了温度。

而他仍然只是这样默默地喜欢她。

害怕会打扰她,只好相信自己这最笨的办法。每次像这样短暂地失落后,仍然会在第二天晚课下课铃一响,就毫无留恋地冲出教室,去三楼找十二班的徒弟阿田,以下楼透气为名,去过厕所就急急跑下楼。

只为能在远远的地方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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