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到家之后，周墨桐没有像之前那样，跟金暮焱来来回回聊很多短信，只是在一张纸上，写下所有的情绪。
“我讨厌你说那些话时，刻薄的语气。所谓五十步笑百步吗？就算我是个失败者，也总比你这样一个逃兵强太多了。”
第二天早晨，周墨桐犹豫过好久，还是将折了几折的这封信，交到了金暮焱的手中。
虽然自己也清楚，将那封信的分量压到金暮焱的手中时，意味着属于他和他的友谊，被突然推到了悬崖边缘。
这件事林佳音也不知情，周墨桐从来没有公开的在回家的车程上，提起对他的不满，只是越来越多的，跳过金暮焱，和坐在最前面副驾驶座位的林佳音聊天。
没有惊动车上的任何人，仿佛只是属于两个人，无声的角力
表面风平浪静下的汹涌暗流，终于卷动起可怕的涡旋，渐渐浮出水面。
……
其实我也恨懦弱的自己，恨自己那样失败，这么多年就那么远远地躲着，错失了多少走进她世界的机会。
我也恨自己没有生出她喜欢的模样，不够帅气，不够瘦，个子又不够高。
我也怀疑，我和她的未来，究竟能不能交织在一起，如今醒悟已晚，命运究竟还能不能宽容我一个机会，让我弥补掉自己的胆怯犯下的错。
虽然过去我们也总是这样开着玩笑，无关痛痒，然而一切似乎已经不同。曾经我们都为情所伤，相互慰藉，组成了两个笨蛋的孤独患者的同盟，然而现在，也许该恭喜，你终于可以退出这个愚蠢的联盟，证明自己比我成功。
然后以这样的“成功人士”的姿态，站在我的面前冷嘲热讽吗？
其实我也常常质疑自己，也有听说过，自己越强调想让旁人相信的东西，事实上自己越不相信，可就是讨厌听你说起。
那是我灵魂最致命的痛处，无论谁也不能触碰的禁区。但是，友谊也讲究势均力敌。
可这样的你，即便我竖起所有的刺，也反击不起。
——周墨桐，2011年11月
可那年这两个大男孩怎么能弄清楚，一切的一切，大抵是因为那叫做虚荣的东西偷偷作祟。
因为太伤太痛，感情失败了太久，太渴望一场盛大的机缘，来证明自己的成功。于是遇到一点点示好的虚荣，就仿佛一根救命稻草，拼命想要抓进手中，来填补曾经的苦痛和长久的孤独。
直到很久之后，周墨桐才终于看清了那种曾经自己也疯狂攫取的虚荣。
那片名为虚荣的障目之叶，飘散开后，才发现自己失去的东西，原来那么珍贵、那么痛。
就像有人说，上天在给你一样东西的时候，同时会剥夺你的另一样东西，这样才显得命运公平。然而命运也总是用这样的把戏，丢一样充满诱惑力却无关紧要的东西给你，然后在你趋之若鹜之时，悄悄你内心里最珍贵的东西拿去。
也许，其实这样也好。
毕竟一生里，总是那些虚荣，软化掉我们真正的愿景，才让失去的过程，不显得那么痛彻心扉。
所以生活总是不停的教会我们很多事情。
当我们终于领悟，又为时已晚，追悔莫及。
……
这段时间里，周墨桐跟金暮焱的关系，就像雪后的气温，急剧降温下来。
也许水瓶座的孩子，就是这样，有一种无法从灵魂中消除的孤独，却又有着一种骨子里永远抹不掉的高傲。
而这二者，被尴尬的现实卡在了一起。
早晚上下学的路上，只是上了车，几乎一句话不和他说，有时候只是故意跟其他人说话，除他之外，有时候早上林佳音起晚了没来的时候，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就随便翻开一本书看。
然后在走进教学楼之后，在中厅分道扬镳，从各自方向的楼梯上楼去。
只是有时暮焱递给他一封回信，周墨桐看过之后，又是有些心痛，又是有些愤怒地写好言辞锋利的回信，在第二天早上交给他。
为什么要为这么点小事生气呢？
连暮焱都在信里说他心眼真小，小得跟针似的。
也许只是觉得，他是他最好的朋友，很愤怒，为什么同样失败而孤独的他，怎么会这样不能理解他的感受，怎么会这样反对他迫切渴望的改变？
而那些本该应该倾诉给他听的话，在这段日子里，越来越多的发给了馨馨。
每次在网上，看见小人的状态里，若萱肆无忌惮地和小人开着玩笑时，他都不禁泛起阵阵眼红和心痛。
看见她跟他说：“过去的，就过去了，以后再说以后，不用再想谁对谁错，谁无情谁有情，别在自己画的那个圈里绕了，快出来吧。”
看见他发：“看来觉悟都是被骂出来的呀。哈哈。谢谢你们骂我。好听的假话和难听的真话。我还是更倾向于后者的。真的谢谢你们”。
然后若萱在后面，像是个喜欢恶作剧的孩子似的，断章取义地回复说：“嗯，为了尊重你的选择，我会继续天天埋汰你的。”
他真希望有一天她能这么对他说话，以大姐姐自居的自以为是的可爱模样，温柔地安慰着他。
每当这种时候，他总会找馨馨聊天，开着毫无营养、甚至有些暧昧的玩笑，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来填补好心里缺掉一块的那种痛楚。
虽然这样的结果是，周墨桐看着自己每天光是因为短信，便急剧削减的话费，总觉得有点肉痛，这不是最重要的问题，周墨桐更担心的是父母发现自己这去向不明的大量话费。
也总是有意克制自己，但一和她聊起天，就再也收不住那话匣。
有一次馨馨说她话费没了的时候，周墨桐还偷偷在面巾纸上记下她的号码，中午跑去话费充值的代理点，帮她交了五十块。
反正他平时在学校减肥，也不吃饭，省下了很多钱。
当馨馨说起不知道谁给自己充了话费的时候，周墨桐只是说：“可能是谁傻了吧唧的，充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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