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守望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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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原的夏季,是和雨季一起到来的。

空气里氤氲着潮湿的味道,那气息凝成雨云,地理课“家乡美”老师带大家分析着“久晴大雾必雨,久雨大雾必晴”的科学道理,周墨桐则一手撑着脸颊,看着窗外玻璃上留下的雨迹。

夏季酷热,遇上大雨就格外的清冷。大家把长袖校服套在短袖校服外,周墨桐更喜欢这套长袖,因为宽松地覆盖全身,能够遮住自己不够满意的身材。

凌若萱也换了个很清爽的发型,把头发在脑后高高扎起,挽成一个有如小花苞形状的发髻,透着一股青春甜美的味道。好像雨季特有的,雨后泥土散发出的丝丝甜味。周墨桐也是后来才知道这种发型叫做花苞头,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

学校食堂的麻辣拌越来越受欢迎,很多人和最开始的周墨桐一样,不想尝试食堂的黑暗料理,可是随着在学生之间口口传开的推荐声,于是越来越多的人涌入食堂,中午随着放学铃狂奔的学生里,十个有九个是要去网吧占座,而晚上随着放学铃狂奔的学生里,十个有九个是为了去食堂排队。

周墨桐好几次和阿田一起吃着食堂盖饭,一边看着对面排队等麻辣拌的人群,作为消遣。其实食堂盖饭,和份饭没什么区别,只是把饭菜分开的铁盘换成了都扣在一起的塑料碗。

周墨桐不喜欢排队这么久,然后在长长的队伍里看着阿田在那边吃饭,发出“爽朗”的笑声,所以他只会选择在最后一节是体活课的情况下,不紧不慢地去食堂抢占先机。

有一次,偶然看见凌若萱在前面,十四班并不是体活课,没想到她竟然冲在了他的前面,周墨桐静静地在她后面的位置,几乎忘记了给自己点菜,只是有些发愣地说着:“啊……都正常要,麻辣也正常。”

心里却在一遍遍念叨着,刚刚凌若萱随口说出的喜好,回到教室就仔仔细细地记在本子上:

“不要海带,要细粉,多宽粉,不要豆皮儿和那三样(焖子、豆腐泡和切成小圆片的火腿),多要菜,少点土豆。多糖。”

于是后来,周墨桐去食堂吃麻辣拌的时候,也经常按照她的喜好要,每次都会觉得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好像就强行地和她有了同样的品位似的,虽然他其实并不爱吃厚厚的宽粉。

“想念的不是下雨天,是和你一起躲过雨的屋檐。”周墨桐听着耳机里抒情的旋律,就不禁想起那天的食堂屋檐滴落的雨帘。

距离五点回教室还有十分钟,周墨桐和阿田刚刚吃过饭,也打算往回走,可他惊鸿一瞥地注意到了那边的若萱。

凌若萱似乎是想赶在晚课前,来这里买了麻辣拌打包带回去,曾经是一个班的周墨桐猜到她打算在晚课课上吃饭,就一定是那个等同于“室内体活”的英语晚课。她和闺蜜苏玉在一起,买好了东西,却被突然变大的暴雨困在了这里,满脸苦恼的样子等待着雨势变小。

阿田带了伞,周墨桐的带在书包里但是没有拿,因为他觉得雨又不大,况且一把伞就够了,两把伞一起走反倒影响聊天交流。

他知道自己和苏玉虽然也是他的初中同学,他们之间的关系却不怎么好,但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帮到凌若萱,便叫了正在旁边撑开雨伞的阿田。

他指了指那边的苏玉,说:“咱把伞借她吧,徒弟。”

反正男生淋雨,当然是无所谓的事情啊。

阿田点了点头,走过去,用有点傻又有点生硬的语气,听得周墨桐都有点想笑,他把伞借给苏玉,然后就走了回来。苏玉是个大大咧咧的女生,和阿田又是初中同班同学,说句“谢了”就拉着凌若萱一起走。

而凌若萱的目光,随着阿田这个“陌生人”往回走,而后慢慢追溯到周墨桐的方向。

他注意到她的目光,不好意思地把视线转开,没有看。

两个男生等那两个女生撑伞消失进滂沱的夏雨里,然后深吸一口气:“跑吧徒弟,我看一时半会停不下。”

周墨桐把身上穿的长袖秋季校服挡在头上,和阿田一路跑去,一边跑一边装作很享受地在雨中大笑,他害怕丢脸,但是雨中却可以勇敢地哼歌喊叫,好像全世界都被遮蔽上了雨帘。

心底则对阿田默念着谢谢,因为他真的没有勇气,不敢那样殷勤地出现在若萱的面前,尤其还有她闺蜜在身边,更是害怕不够优秀的自己让她难堪。

而选择和阿田一起淋雨跑回教室,只是因为,他们是平常以“师徒”相称的……兄弟。

……

周墨桐在雨里默默地想念,笔下的凌若萱脱掉平凡的校服,换上光彩夺目的铠甲与圣剑,成为最单纯也最笨蛋的指挥官,奔驰在充满浊气和利欲的奇幻世界里。

然而凌若萱的恋情,也在这个潮湿的雨季突然到来了。

如果说青春无敌,周墨桐相信那绝对不是在说他的青春,而是指敢爱敢恨的凌若萱。

几个月前,还在空间看到凌若萱发这样子的说说:“如果将来的某一天,你说你还爱我,我会告诉你,其实我还在等你 或许可以爱很多次,然而只有一个人可以让我笑的最美丽,哭的最伤心,没有了他,真的是连呼吸,都会觉得痛。”诉说自己的心伤,现在又爱上了另一个人。

不愧是爱和恨都很炽烈的白羊座。

有一次周六放学,在八班门口等待着扫除的金暮焱一起走路回家,准备等会继续谈天说地,讲着自己笔下那个单纯可爱的女孩,金暮焱一脸倒胃口的表情说着“那只能说明她伪善”。

结果突然看见了凌若萱,在八班隔壁,七班的教室前,等一个高个子男生,放学一起回家。

后来馨馨告诉他,那个男生名叫马端,后来,竟成了若萱高中时期的第二任男朋友。

“你不爱搭理我,我主动跟你说话,你不爱搭理我,我主动跟你说话,你不爱搭理我,我主动跟你说话……行,为你,我放下尊严,你好好践踏。”凌若萱在空间里写着这样的话,倒真是符合她“倒追狂魔”的性格。

下面有人回复说:“要是他欺负你,我帮你削(xiao,打的意思)他。”

“我哪舍得啊。”若萱在下面护食地说着。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就算周墨桐课间并不经常下到二楼,去八班找金暮焱,却也不止一次看到,她从阿田他班旁边的楼梯下楼的样子;她出现在七班门口,找那个男生,找他在辅导室聊天,就算他显得不情不愿的样子。

周墨桐默默吃着飞醋,也知道自己其实根本不配体会这种吃醋的痛苦,于是醋酸味慢慢沉淀成厚重的苦。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他是在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反而提心吊胆害怕着哪个不慎让自己失去守望她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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