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结束后，总觉得高考已经迫在眉睫，仔细算来才发现，原来还隔了整整一个春天。
就像第一轮总复习，也刚刚结束而已，一直以来很期待的数学选修本复习，却还是落了空，老师说，等第三轮复习的时候会给大家过一遍，反正也非常简单。
都已经到了三月，第一轮复习才刚刚结束，真是让人心里隐隐担心究竟来不来得及进行那遥远的第三轮复习。但是话说回来，那几本选修非常简单？周墨桐觉得简直不可置信。
他还记得高二下学期，临近期末时候讲的不等式计算，在记忆里简直是有如噩梦一样的存在，更重要的是，总觉得当时其他同学做起来都是得心应手，只有自己不会似的，只会解那种不用该死的字母表示常数的不等式。
光是想想那些由不等号连接的数字和字母，还有看了好几遍概念了是一头雾水的极坐标和参数方程，真不知道引入这些乱七八糟的概念是为了折磨谁的，更不用说着手解题了。周墨桐根本无法想象自己真有一天解出这些折磨人的题目时会是怎么个模样——
这完全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可人生本来就是一种不可思议的东西，一个月前的周墨桐，密谋了整整一个月的，希望能请到若萱，一起吃顿饭的夙愿刚刚化为泡影，心中既感慨又失落，又怎能想象这短短一个月后的今天，竟能和凌若萱进展至此？
现在，看不清未来的迷茫早已随玻璃上的结霜消散，一直觉得凌若萱心中对自己的隔膜，也终于在二月份的最后几周里涣然冰释，好像刚刚融化掉的一整个冬季的皑皑白雪。
早上坐公交上学的时候，还有些遗憾已经不是在南校上课，不然乘车从桥上通过的时候，就能看到下面河道中涌过的春汛。
今天周墨桐起的不算早——自从和林佳音他们拼车的那段日子过后，也渐渐没有了能在四点多钟就早起的能力。但他费快递吃过早饭，就早早出了门。倒不是因为今天是一号，想有个好的开始，而是听老爸说今天出租车司机为了调价的事情集体罢工，来向市政府发难。虽然这种事情想想就知道，自然不会纵容他们得偿所愿，但是车一定会不好坐。
早上到没什么感觉，不过到了晚上放学，南门外的十五路车站就已经是一片人山人海，夜里十点，没有了平时的出租车，就只能靠在南门停靠的十五路车回家了，多数公交九点钟左右也就发了末车。
周墨桐去八班找了金暮焱，等他慢吞吞地收拾了书包，然后和初中同班的张倩姐贱兮兮地说句“拜拜”，一边在心里抱怨着为什么金暮焱每次都是最后出教室的啊。一般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过去一辆公交了，不过今天的车站实在是太过壮观，人山人海的，往常总有在车站闲聊，多等几辆车过去的习惯，好能碰上一趟空车，路上也舒适些，但看今天的架势，自然是早上车早解脱了。
刚到车站就幸运地碰上一辆停下不久的公车，在人群里挤来挤去，也不抱什么会抢到座位的希望，反正平时就算坐空车也习惯站着的。只想着快点赶上这班车，离开这个过分喧闹的站台就好。
跟着拥挤的人群挤进狭窄的车厢，在人头攒动之间眼疾手快地寻找空闲的扶手，好能挨过接下来拥挤的十来分钟，却刚好在车子前侧那横排的连座中间，认出了一个熟悉的校服女生——
是金暮焱的月神凌月。
狡黠的窃笑在周墨桐心底浮起。在喜欢的女孩这一问题上，两个男生的情形出奇地相似，周墨桐也特别能感同身受，直接站到月神的座位旁，于是跟在后面上车的金暮焱只好在她座位跟前站着。
周墨桐满脸的坏笑，心说兄弟我就帮你到这了。其实却是深知，这哪里是帮，分明只是等着看他出丑。
果然，只是简单寒暄了两句，金暮焱就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了，那些拼命想拼凑起来的句子在女生的笑容里迷失。
不说话显得尴尬，说话又找不到话题，拥挤的车厢在行车时摇摇晃晃，也没有办法逃离，况且这时走掉可就真是尴尬的落荒而逃。
再加上他站的地方本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离扶手有一人的距离，维持平衡就很非礼，可跟前就是喜欢的女生啊，对方也知道自己的喜欢，所以既怕身子摇晃太狼狈，又觉得哪怕一丁点因为行车不稳发生的肢体接触，都太像是蓄谋已久。
周墨桐在一旁看着他的窘相，简直像是以第三人称看到自己遇上凌若萱的模样。
其实这样看，他的月神确实有几分姿色。
招牌般的小巧脸颊，看起来蛮文静的，又不像那种很难说话的类型。笑起来很好看，又常常会笑，弯起一双睫毛忽闪着的眼睛。也难怪会让金暮焱那么着迷。
金暮焱的尴尬和周墨桐的偷笑持续了几站，快能挤爆车皮的人群松散了些，金暮焱也只是说了句：“我去后面了啊。”就在月神那礼貌性质的微笑里狼狈逃离。
当然，周墨桐在后面一路紧追不放：“诶诶诶，怎么了？别怂啊！”窃笑声跳动着，一直追到车厢的后排。
不过周墨桐心里清楚，如果换成自己和若萱的话，情形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虽然网上聊得很多，也能说很多的心里话，还可以随便开些玩笑，不过现在的周墨桐还并不敢随便开玩笑。可是现实终究不能再她面前维持那“随意”的假面多久——
会突然觉得头发有些油，觉得自己的样子有点傻，觉得脸上哪颗痘痘明显得过分刺眼……总之一切微茫之处的瑕疵都会瞬间放大亿倍，置于心灵审视着的中央。
习惯自卑的人总是太了解自己身上的瑕疵。
其实也有些遗憾，觉得如果出来早点儿，就一定能和若萱乘同一辆公交了，毕竟这样的机会可谓千载难逢。
可是缘分这种东西，总是不经意间悄悄溜走。有一种东西叫做乐极生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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