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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何时开始，喜欢凌若萱似乎渐渐成为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周墨桐曾经在自己蓝色的桌布上写下“LRX”，用黑笔描画出粗体的字母，原本只是无聊时的信笔涂鸦，可是意识到这是凌若萱的名字缩写时，好像它们存在于他的桌布上，就隐隐散发着灼红的温度，让他不禁挪过自己的笔袋，把几个字的位置遮住。
后来甚至以拿回家洗为名，好一阵子没有套桌布。
就算是唯一知情的大熊语佳，也只是因为快走的时候，周墨桐在小说的私稿中流露出现实的沙影，被她看出，才只好和她这第一位读者，讲了实情，末了还叮嘱她，这是个秘密，叫她一定守口如瓶。
不过好像这样的话，从来都没什么效力，大熊还是擅自把这告诉给了艾瞳姐，让她在自己跟前得意洋洋地说，弟弟喜欢什么样子的女生，姐姐怎么会不知道呢？
似乎秘密只要说出口，便不再是隐秘的东西。
这样偌大的校园，整日无聊的课程排列，总是养出太多闲得发霉的细胞，昏昏欲睡的样子，但只要随便听到一点校园轶闻，就一下子被赋予了饱满的活性，疯狂地散布在人群里，生怕还有谁没听说过这件事。
哎，你知道吗？那个十八班的周墨桐，在追十四班的凌若萱诶！
是吗是吗？
千真万确……
一想到这样子被人议论纷纷的样子，他就感觉头大，似乎以后自己再去找她，哪怕再单纯的内容，也会沦为别人兴致勃勃的谈资。
他更担心的是凌若萱，万一她从哪里听到了这些流言，会不会觉得是他故意制造出来的，结果变得很讨厌他呢？
那是他无论如何都太怕会发生的事情。
当然周墨桐也并不是在怪罪大熊，也许她是觉得，毕竟艾瞳姐也同样是他最亲近的人，又并非一中的学生，告诉她确实也算不上泄密。
只是让周墨桐有点惊讶，原来秘密分享给别人，就算是平常再守口如瓶的人，也会擅自说给一些自己觉得值得信赖的人听，但是每个人都这样想，流言就一点点传播开了。
这一层的顾虑让周墨桐再度陷入犹豫，送还是不送，这是一个问题。要弄到艾瞳姐说的，从很多人那里收集到的生日祝福，就不可能做到悄无声息，就算不说，也一定会有闲人去探听事情原委的。若是搞得满城风雨，她也一定不会开心。
可是这样的礼物，真是太美好了，光是想想，就觉得一定会是一个让她难忘的礼物。毕竟是一个男生的精心准备，不像圣诞节那次，只是在小店里随手买的礼物，生怕显得自己有多精心地为她准备，所以这次的礼物，多少也会让若萱更觉得动容吧？
周墨桐躺在床上，这天晚上他什么也没有写，满脑子都是在犹豫这件事。
喂，变色龙，你说我该送她礼物吗？
这种时候投硬币就好了。正面是送，反面就是不送。
我是认真的，怎么能这样随机决定？如果做错了选择，可能会后悔好久，更何况这次还是对她。
那就送吧。
什么？
那就送吧。何必要想那么多呢？
为什么不？
你觉得，凌若萱会是像你这样子，把所有事情都想得这么多，揣摩得这么复杂的人吗？
可是就算多想，也是因为对方是她呀。
周墨桐在心里嘀咕，眼睛盯着黑暗里的天花板，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是啊，她怎么会是这种想太多的人呢？
……
三月伊始，冬季的寒气便已渐渐流尽，白雪之间渐渐裸露出褐色的土层。
早上坐公交车上学的时候，也终于不必每次停车开门的时候，都紧张地往外张望站牌，计算着余下的停靠站，因为车窗玻璃上厚厚的结霜已经慢慢褪去，只剩下薄薄的白雾，也不必用手指在上面按住好久，才能慢慢化出一片手指大小的清晰，在车窗上一点点拼出她名字的缩写，盯着看了一会就不好意思地落荒而逃，站到别处去，生怕被哪个熟人认出那是他留下的痕迹。
第三节下课操场跑操的时候，也只是偶尔需要在楼群遮挡的阴面处注意脚下的冰面，不像原来要时时刻刻小心踩实的雪层上，化开又凝冻成的薄冰。
自行车棚上的积雪每天中午被阳光照得不停地融化着，日落之后，又渐渐回归冰点，顺着棚顶倾斜流下的融水在流动过程中凝冻成一条条冰溜子，挂在棚沿外，第二天的融水便顺着冰溜，砸在下面的矮阶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
冬天就要结束了，其实按照月份，冬季已经结束了，它所留下的痕迹，也渐渐在从屋檐垂下的水帘砸落的脆响间，流入地底，消失不见。
好像把那个季节所堆积下的一切，通通消融带走。
若真是能这样倒也好，也不会有人对着消失的痕迹咏叹了吧。周墨桐在座位上，对着窗外的水帘愣神，靠近人造大理石窗台的方向还是有一种隐约的寒气萦绕着，让人不禁把胳膊藏进窗台下的暖气片上。
不过，在这个班级里，愣神时一抬眼的方向，再也不能找到她。
经过昨天一夜辗转，今天他终于打定主意，为她准备那样一份精心的礼物，中午和阿田一起出去吃饭之后，去逛了学校旁边的文具礼品店。粉红色的外墙，晶莹的玻璃珠宝串成的门帘，还有放的那种很女孩子风格的音乐，再加上店名欧米亚，就让这两个大男生觉得光是走进去，就是件很尴尬的事情。
店内的装修也同样是很小女生的风格，粉色、白色，挂在橱窗玻璃上的各种发卡、小首饰，货架里满满的，各种颜色的小玩意。水笔、本子，几乎各种各样，精致地摆在那里。
他一直用的是最最普通的格备课写文，在这家店子看到的本子简直漂亮得过分，外皮上印着漂亮的风景、羽毛或是咖啡杯什么的，再或者是欧式的建筑，总之是既文艺又优雅的物象，隔着本子的塑料软套，鲜艳在封皮上。
他喜欢写那种关于西方世界的故事，好像从小到大，印象里世界名著都要更厉害些，下笔描绘那些完全陌生的异国故事，总是让人觉得一副很厉害，知晓很多的样子，其实也不过是去刻意模仿那股翻译腔，却也能乐此不疲。
那个年纪，如果有谁太去考虑会不会很多人喜欢，会不会很大卖，就绝对是个异类，喜欢就是很喜欢，哪怕再古老怪僻的内容，也能挺直腰板说出自己的喜爱，除了在她面前，渐渐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他会不禁去想，如果在这种精致的厚本上，写下自己想象的故事的话，他相信一定会很棒，可惜他也知道，对于他而言，本子太过精致，只会让他无从下笔，好像染上一点凌乱，就会将原本的美丽破坏掉。
人是一种始终执着地追求美的动物，他是一种始终害怕破坏美的人。
所以他只好摇摇头，从琳琅满目的本子货架起身，去挑为凌若萱准备的东西，他买了四袋精致的信纸，用来收集各式各样的祝福，虽然都看起来很女生气，有的还有五颜六色的小颗粒，在纸面上闪闪发光，他挑选的时候只是想着要挑她一定会喜欢的样子，彩色的信封夹在包装袋里，他相信自己一定要为她写一封长信。
买了折叠星星用的纸，细细的长条，至于究竟怎么叠，他当然不知道，不过馨馨和林佳音一定知道。
再有，就是一个粉色的收纳盒，大小也是中间的那种型号，方方正正，装饰着条纹和盖顶的蝴蝶结，用来装下所有的东西。
至于小首饰，那边的货架总是最火热的，围满了挑选的女生，周墨桐看着自己和徒弟阿田的蓝色校服，也觉得太突兀，就拿了挑好的这些结了账，心里安慰自己说，这种女生用的东西，还是需要拜托馨馨她们帮他挑比较好。
两个大男生拎着个粉色的塑料袋出门，直到回到教室门口，一路上都他让阿田帮忙拿着这袋东西，生怕偶遇见凌若萱，那样自己的计划就要彻底暴露掉了。
可是并没有，尽管他这样小心翼翼。下午自习的时候，趁老师不在，把那些信纸分发出去，跟他们说是替别人准备礼物，只要在上面写，是他的同学，并送上几句祝福的话就可以了。
当然免不了被人问到，比如给小玉信纸的时候，就很尴尬地被她问：“是送小姑娘的吧？”她的声音很甜美，不过周墨桐在心里告诉自己，凌若萱的声音有她的特别之处，然后很不好意思地说：嗯，是啊。
好像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下课之后，周墨桐直接到了十四班。自己原来的同学，也是自己初中的同学小丁正在前面的饮水机接水喝，周墨桐叫她帮忙喊一下馨馨。
“那个，我想让你帮我个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