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真是个引人怀疑的世界。
似乎从进入这里的第一天开始，那些曾经我们所笃定的一切，都在这个自由的地带渐渐破碎掉。
在社团里认识的，自觉得平常要好，志同道合，曾经一起烂醉过的兄弟，可能为了社团竞选那些本就没什么所谓的“要职”，在背后阴你一手。
昨天还在床上哭喊着“我要她”“我要她”的失恋男生，说着自己是真心爱她，可能不出一个礼拜就眉飞色舞、兴高采烈地和你说：“X院的某某好像挺不错啊，她有男朋友吗？”
和异地恋人如胶似漆的专情男人，也可能背地里找了不知多少个女孩子，用来打发这孤独，而且越是这样不专在先的，反而越时常怀疑起自己的女友会不会也在这样欺骗自己——
可能人侥幸做了坏事没被发现，还会先入为主地把别人想得与自己一样坏。
曾经的我们，还只是偷偷叛逆，偷偷把耳机线藏进袖子听音乐，偷偷去喜欢一个人，躲着老师、主任的目光勾手亲吻，就是惊天动地。
现在终于到了我们曾那么向往的自由时代，却在那重获自由的后来，把曾经深埋在松垮校服下的美好亲手毁掉。
所以我也说不好，自己是否真的，笃定地喜欢这自由。
——2014，周墨桐
于是忽然记起那时，在教室白晃晃的灯光下，晚课后的夜路里，那个少年遥远的梦。还有笔下那个勇敢而活泼的女孩，又是活泼的少女，又是无畏的骑士，又是幼稚热情的梦想家，又是尊贵的公主殿下。
嗯，最后的定名，是叫费纳希雅的。
光是她的名字，从莉蒂亚、瑞嘉娜，还有一堆记不清，但貌似很美好的名字中间挑选出来的。
然后那些故事一点点生根发芽，蔓延疯长，在考试答完卷后的空档，在夜路无尽般的绵长，在两个大男生口上和笔下的不断交流、碰撞、再敲定里，修剪了枝杈。
谁说了句，设定成这样好像很牛逼的样子。然后谁又嗤之以鼻，不就是某某动漫里的某某能力么。谁说你那风格太卖弄，怎么会有好的反响。又是谁初生牛犊说，我这风格早晚会扬名立万——
后来的他，大抵也再做不到拍拍胸脯，说出这样的话来。而是时常战战兢兢地拿起笔，在思绪奔腾之时突然勒住笔缰，清醒地告诉自己，这么长的描写，这么卖弄不讨喜的笔法，没有读者会耐心地读完，而是会直接扔到一边。
那年自己还坚持写在本子上，坚持写一遍，打字时修改一遍，才能写出好文字。现在，大抵也终于习惯了直接敲在文档里。
后来他开始恶补郭敬明，开始读青春，开始读火了好几个年头的斗破苍穹。他开始觉得所谓大师名著，也许比不上小四和江南，再或者是那个写了三本雷同书的土豆，因为倘若那些大师生在中国，他们的书一定不会好卖。
而那个陪他走了高中无数的夜路，一路聊着那些无稽的幻想，钻牛角尖地挑刺的少年也已经不在他身旁，偶尔借由遥远的网络聊起曾经的构思来，仍会热血澎湃，但只有唏嘘不已。
后来听谁说，每个少年都有一段中二的时代，希望喜欢一些冷门的东西来标榜自己的独一无二。听了忽觉得所言极是了。
原来少年和时光，都已陈旧。
那时他还不习惯敲打键盘写东西，可总还要把手写的东西输进电脑里，再变成油墨的铅字印在一张张雪白的纸上，他也羡慕姐夫“大黄狗”有那样秀气漂亮的小字。老妈不止一次想帮他打字，节省时间，但都被拒绝了。
不止是因为害怕父母会乱猜他文字之中那个眼眸明亮的女孩，更主要的原因，是他总觉得这样先在本子上写一遍，再自己照着稿，一边修改一边整理进电脑里，才算得上是对自己的作品认真负责吧。
然后让老爸用打印机打出来，印在纸上，闲暇时一遍遍翻看、修改。也拿给自己的朋友看，比如大熊语佳，还有暮焱和徒弟阿田，虽然读者只有屈指可数的这几个，可是却也能写得兴致勃勃。
后来的自己，有了一群远在天边的读者，也有了读者群，却再也耐不住清冷萧瑟，开始一遍遍怀疑自己。
所以究竟是否算是成长，也不得而知。
……
对于冬季的记忆，大抵是从一场雪开始的。
在此之前，虽然早上坐公交时，已能看见车窗上迷蒙的寒雾；晚上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写小说时，也渐渐开始感到夜里的寒意，往往写完一个段落，就发现杯子里的咖啡已经冷掉了；教室也总是关紧门窗，不让大家身上的热气散走，中午买饭回教室里吃饭的同学也越来越多，米线和牛肉面散发出湿热的水汽。
于是教室也越来越有一种温暖的归属义。
“第一场雪”之前，也是有零星的降雪的，细小的雪粒在风中就已经融化掉了，不过这种“小打小闹”的雪天，因为不够盛大，不会被当作第一场雪，让大家发状态纪念，因为那是一个不算节日的节日，对于北方人而言，才是真正肉眼可见的……冬至日。
中午买饭的时候刚好撞上这第一场雪，往北门小吃街去的时候，刚好是顶着风的，风和雪花吹的人快要张不开眼睛，雪花挂在睫毛上，刺得眼皮痒痒的。
迎着这北风买饭，他终于深刻地感觉到，地理老师跟大家再三强调的易错点：风向，其实是指风的来向。
学校围栏的空隙里，也积了一层高高的雪垛，好像是被围栏这个模具局囿出的形状。
这样可爱的形状，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凌若萱。
诶？这明明是没有什么关联的事情吧？
雪天想起的，是爱你的人。
他用网上这个道听途说的说法让自己瞎想到傻笑。
想像着这样的景致，若是凌若萱在场，会做出怎样的举动呢？他想像着她的模样，笑着把一整排栏杆上积的雪垛挨个碰落在地。
阿田在一旁说，师父你可真闲。周墨桐倒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想着凌若萱做出这种可爱举动会是怎样的模样。
怎么想都很适合她吧？就算是这种幼稚无聊的举动，也能乐在其中。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真的很奇妙，会为她吸引住目光，为她牵动着心绪，甚至有时候，还会变成喜欢的那个人，学她说话的方式，学她独有的口癖。
学校的工作人员把厕所的窗子用铁丝缠死，周墨桐一直不知道这么做究竟是何用意，他总觉得厕所才是最需要通风的地方，也喜欢在小便的时候开着窗子吹着风。
封上窗户之后，周墨桐经常在吃饭的时候恶心阿田说：现在厕所闷的……每次进去都是一股蒸大便味。
这个比喻每次都把阿田恶心得不行，直斜着眼睛看他，然后露出一种对餐盘里的食物难以下咽的表情，不过最后他还是会懂事地把所有饭菜吃得干干净净。
教学楼各个出口，也都挂上了厚厚的帘子，把冷气挡在外面。
饮水机不停地在加热的红灯和保温的黄灯之间切换，用学校的电大家也不会觉得浪费，反正收了那么多的学费。女生漂亮图案的马克杯里，暖暖的白气从杯子的敞口袅袅升起。
周墨桐很喜欢冬天，寒意把更多人关进温暖的楼里。
楼梯间更多的打闹声，伴随着“咚咚咚”怒气冲冲的下楼声，嘈杂成走廊的背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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