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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了，好像努力学习这件事，会加剧人的孤独。
虽然每天都充实得满满的，但不过是一场场乏味的旅程，专心过后的疲惫，脑子里疯长出的思念，在单调的时光里，越来越长，布满整个庭园。
只是太怕失去，尽管周墨桐从来没有得到过哪怕一丝属于她的气息。
只是高考正一天天临近，尽管他的奋斗，无关理想，无关人生，也无关老师家人的期望。
只是会越来越频繁地想象起，高考后的那场分离，害怕高中的三年，是和她人生唯一的交点，高考过后，两条直线渐行渐远，永不再见。
有时候会梦见那样的场景，每次醒来时都发现自己哭得泪流满面。
就算知道那是假的，就算仅仅在心里假设、想象，心也仿佛被活活撕裂，之后再撕裂，鲜血淋漓。
总觉得最痛苦的不是异地恋，而是未恋，人却天各一端。
因为只要彼此相爱，就有无限种可能。可是只有单向的爱，被距离血淋淋地隔开，一个人，承担着本该两个人分担的苦痛，要怎样成为没有根基的天空之城？
曾经有无数次机会走进她的世界，都被他眼睁睁地错过，因为卑微，因为懦弱。也知道，如果不抱那些不可能的幻想，他现在也不会这么累这么疲惫，虐待自己般地当一个工作狂。可是这一次，是将会决定他能否将她留在自己生活里的最后的岔道。
也许是因为常常想起关于艾瞳姐的那场盛大的遗憾，才会如此执着，才总是害怕会在高考这个路口，与凌若萱分离。希望自己能站在她的身边支持着她的个性，害怕她有一天会像艾瞳姐那样，变成另外一个模样，陌生到让人心痛的模样。
那是他无法想象，也无法接受的终局。
因为他太怕失去。
太怕时光，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湮灭掉她身上那些曾经珍贵的闪光。
……
忘记在哪里看到一个故事，有一个人请一位老禅师到家里喝茶，那人请教禅师，放不下一些事，放不下一个人，应该怎么办。
禅师说，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说罢开始往他手里的茶杯倒热水，一直倒、一直倒，热水不停地溢出来，滚烫地洒在他的手上，可那人都没有松手。
禅师惊讶地说，你怎么不一样，之前的人被热水一烫就放手了。
那人只说了三个字：茶杯贵。
我也会痛，也会伤，也想放，可是你太珍贵。
……
时光好像突然收敛起喧嚣的波浪，在周墨桐的面前展开一片风平浪静的海平线，渐渐习惯了这样安静地学习，渐渐装备起曾经那份不驯的桀骜。
尽管所谓的高三，已经开始显露出传说中的兵荒马乱。
艺术生们开始神出鬼没，甚至整天整天地失踪在大家的视线里，像之前还偶尔和大家一起听课的小强、大元哥、思达叔，早都已经空了座位，消失在杜珊安排的座位编制里。
体育生开始训练不停，下午的自习课偶尔站到窗前做着练习册时，常常能看见操场一角挥洒汗水的体育生，那些汗水渗透地面，被吞噬得无影无踪。很多人放弃了体育生的路，比如鑫哥，比如邱瑞。
周墨桐不禁想起鑫哥曾经跟他说的，“要是继续学体育的话，最后顶多是做个体育老师。我不能这么跑个十几年，然后带着一身伤退役，去哪里做个教练或者体育老师。”
想起选择坚持走下去的“大熊”王语佳，那次受伤后带着哭腔，对他倾诉时说：“他们说如果我再受伤，就再也不能练体育了，但是大帝，在那之前，我想再拼一次。”
一些学校的自主招生，也陆陆续续地开始了宣传，进行各种笔试、面试和体验。
比如，杜珊在午休后的课前自习说的民航自主招生的事情，说这个专业赚钱多、就业好，大家可以去参加，试试运气，还说这之后各种自主招生也会陆续开始，学校会公开这些自主招生的信息，不会偏袒徇私之类的话。
很多同学都动了心，报名参加，但都很快在下午后几节的自习课中途回到教室，无功而返。据说好像是要体检，测试视力，像现在这种班上同学普遍都多少有些近视的时代，大部分人都被拒之门外，好像整个十八班去的十几个同学里，只有陈自强一个通过了初审。
想想倒也是，好像高二时候班上经常一起去网吧的人里几乎都没有他，只有一次他和他们去玩了Dota，好像对于电脑游戏兴趣不大，视力应该不会像他们这样差，不过好像也卡在了更后面的测试里。
据他所知，金暮焱也去参加了这次自主招生，同样是过了视力那一关，但跟墨桐他班的陈自强同样的原因，因为色弱，卡在了后面的测试里。
他看暮焱郁闷地发状态：“最难的都过了，在小阴沟里翻船了，我怎么就色弱了呢……”然后又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地发了另一条状态说：“不当空军，我就当陆军，虐死他们，最后他们不还得着陆吗！”
墨桐在下面不失时机地评论挖苦说：“空军可以在后方着陆，再说你这民航都没选上，还空军呢……”
当然，放学一起回家的时候，金暮焱依旧是大肆炫耀了一下自己的视力多么多么好，也玩游戏也看书，但视力就是好得奇异，然后才表示了一下对这次失败的遗憾和不甘。
其实实话说，看着那些碰运气的同学失败而归的时候，周墨桐心里倒是有些侥幸的欣喜，自己从杜珊讲起这件事开始，就一直在做数学练习册，没有去参加的打算。
他对这些东西毫无兴趣。似乎从高三开始，他就没打算参加任何自主招生，也没打算弄到哪所高校的降分录取，甚至会对那些参加这些自主招生的同学有一种隐约的鄙视之感。缺失了两年认真和努力的他，不想去分神，浪费在那些不一定有结果的事情上。只是一心想要，完全凭借自己的力量，考上自己想去的学校，走向自己梦寐以求的未来。
虽然只是一团模糊的心绪，虽然告诉自己，也告诉父母，自己只是不屑浪费时间为了那些减分努力，但是说白了，不过是因为太担心如果考上哪所学校的自主招生，获了降分的优惠，父母定然会优先考虑让他考那些学校，而不能随着凌若萱的方向，改变自己通向未来的轨道。
毕竟，她是这样一个随性的女孩，个性像风一样，说变就变，但一旦认定，又会投入如火的热情。
毕竟，未来这种事情，也像风一样，而他们，不过是一群蒲公英，不曾也无法主宰自己命运的渺小存在，风向轻微地拨转，就足够改变未来的方向。
而他，只想永远追着她的背影，默默希望自己正在走向那个有她存在的未来，担心会有哪怕一点的偏差，就会与她擦肩而过。
他只是尽力想对抗那种被称为命运的东西。好像原来的他，还十分坚信莎士比亚那些戏剧里渗透着的命定论，连在自己笔下的小说里，主人公们都是在已知自己命运的同时，一边奋力反抗，一边被步步拉向命运的深渊。
命运的齿轮，不是人类孱弱的双臂所能改变方向，甚至哪怕仅仅是停滞一刻它的转动。
曾一度相信此的少年，现在要站起来，竭尽全力，反抗被自己认为是无法战胜的伟力。
多年之后，时过境迁，才发现，原来自己也可以这么拼命，也可以完全不顾身体，完全不顾睡得多晚，起得多早，多困多累但就是不断逼迫着自己，不敢停下来休息太久，只是为了那个近在咫尺，可是片刻松懈就会从指间溜走的梦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