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北校冬景

作为学生,一到冬天就会忍不住思考一个深刻的问题——

为什么人没有冬眠的习性?

如果人是狗熊那样的冬眠动物,从冬季开始就可以待在暖和的房间里,睡过整个漫长的冬季。

不必天还没亮就要起床,吃过晚饭还没开始晚课,窗外就已全黑。

这样易困的季节,大家都不爱动弹,窝在座位上,带着水汽的呼吸交织在教室里,直叫人觉得昏昏欲睡。

政治的第三册教材是所谓的《文化生活》,本来还以为会是老师口中那能有点意思的“哲学”,结果讲了精彩纷呈的文化现象之后,却看书上来了一句:“我们这里所说的文化,是“中特社”文化。”

瞬间就觉得满脸黑线。

周墨桐一点也不喜欢那种官样文章,还会起各种各样带有调侃义的简称写在需要照书抄大段的大题上,比如把几乎永远连缀在一起的“党和国家”简写成“党国”什么的。

地理讲到俄罗斯地理,老师说教大家记住俄罗斯的三条重要河流,说毕业那天你们能想起这句话就行!因为鄂毕河、叶尼塞河和勒拿河连起来就是“毕业了”。

于是忽然想到很久远之后的毕业,会不会大家一起去聚会、去唱歌,又会不会有机会和十四班的老同学一起聚。凌若萱那样积极活泼,一定很会搞气氛,会是停不下来的麦霸吧?

他也应该邀请她一起唱首歌,然后偷偷拿手机录下,留作永远的纪念。在大学那个遥远的地方,一个人伫立成人潮中的孤影,戴着耳机静静听着她的嗓音。

再或者,乐观些想吧,假如真的在了同一所大学,又再度被“班级”的缘分束缚在一起,并且成了真正的朋友,也可以拿出当年录下的东西,好让她知道他真的有好好珍藏属于她的每一点东西。

想到这一层,周墨桐还真的在网上搜了好久对唱的歌曲,可是歌词的字里行间,全部是属于情侣之间的内容——

当然了,男女对唱,本来就应该是一件甜蜜的事情吧?

其实就算是那样的歌词,他去邀请凌若萱也未必就会因为歌词里的关系太暧昧,而被斩钉截铁地拒绝掉。

周墨桐不知道她会不会介意,但是他自己真的很介意这种“僭越”,害怕她虽然答应了,心中却在觉得“这人怎么这样啊”或者觉得他在打什么居心叵测的主意。

他可不想被人这样恶意揣测,尤其那还是他喜欢的女孩子。

那时他也只有一个人跟着耳机线里的旋律,很有共鸣地跟着唱:我会发着呆然后微微笑,接着紧紧闭上眼。又想了一遍你温柔的脸,在我忘记之前……

这样的歌词,其实是蛮口是心非的吧,在忘记之前,又想了一遍,这样又怎么会真的遗忘呢?

也只是嘴上说说的罢了,就像他常常说,自己是在这个没有凌若萱的地方,慢慢遗忘那些过往,可是又何曾真正遗忘过,又如何开始自己口口声声讲过的,新生活?

努力避开她出现的每个角落,可她的影子始终萦绕他的生活。

学校食堂新出了麻辣拌,

周墨桐一直觉得,像食堂这种学校附属的机构,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学着创新的,反正都有学校做后盾,没想到正规食堂也开发出了这种街边小吃。

麻辣拌,是这边很有名的街头小吃,因为父母总说那东西不卫生,所以周墨桐至今也就在南校时和阿田一起尝试了一次,辣椒麻油正常放,就辣得满头大汗,他偏偏又是个怕丢脸的人,被阿田问起“师父你怎么出这么多汗”总是会很尴尬,自己联想到“身子虚”这种丢脸的事情。

味道其实还不错,只是心里总想着老爸的那些恫吓,什么胃肠生虫啊,有人吃这种小吃得了癌症啊之类的,自然每次吃都觉得是在损害自己的身体。

这次食堂也有了麻辣拌,卫生什么的也总该是可以放心了吧?周墨桐听说了这个消息,就默默决定等下次阿田中午不回家吃饭的时候,去食堂尝试一下。

薯格、丸子、蔬菜、豆皮、粉丝还有海带,泡在盆槽的水里,其实都是和麻辣烫一样的料,但是只是在浓汤里煮过就滤出来,用调料拌好,更符合本地人口味的改良吧。

食堂没有薯格,而是薄薄的土豆切片。

除了白色的鱼丸之外,还有一种红丸子,似乎是面做的,软软的,不像颜色外形都蛮像的那种萝卜丸子,顺带一提,周墨桐并不喜欢萝卜的味道。

虽然叫作麻辣拌,不过这边的多数人吃的都是“酸甜口”,摊子边最常听见的就是“少麻辣多糖醋”,周墨桐总是顾及别人的说法,所以本来想吃酸甜风味的那种,看见前面的女生要了正常麻辣甚至多麻多辣,就还是硬着头皮选了正常的口味。

在食堂吃过一次,就觉得又好吃又便宜得很,比起路边小摊还比较卫生。当然,回家这么提起,老爸又是瞪着个眼睛说,那也不干净,那种调料本身就不卫生。只是自己的心里觉得不那么难以接受了吧。

天冷地滑,北方的冬天大概都是这样,不过男生往往是不害怕冰面的,还会特意去冰面上打“刺溜滑”,就是助跑一段路,然后踏到冰面上的时候,就可以借力滑行一段距离。

男生一直把这当做很帅气的行为。

周墨桐并不会这么玩,入了冬也再也没有从北边绿地中的小路穿过,因为那里偶尔融化的一块雪地,地砖踩在脚下会很滑,大概是因为湿冷的缘故吧。

间操改成了跑圈,最开始还是在操场上,因为班级太多跑不开,毕竟是高二和高三这两个年级,学校就把四百米的跑道裁成一片片区域,以至于大家跑起来总是没几步路就要转弯。前排的男生抱怨着圈太小,转来转去的,跑着晕。周墨桐也就跟着共鸣,来为自己几步路就气喘吁吁找客观理由。

有时候他挺希望自己跑在最后面,那样子至少不会太丢脸,可是又害怕自己跑在最后面,因为那个不在其他人视线里的自己,很可能被大部队越拉越远。

真是矛盾的心情呀。周墨桐总是不禁自己嘲笑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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