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默先前和韩凝结过梁子，当然不会随便地向她低头。而魏龙虽然跟韩凝不熟，但看叶默的态度，如果他俩跟了韩凝，往后的日子估计好过不了。
所以当韩凝那句“掰断脊椎骨”脱口时，叶默一把抓住了魏龙的手，将自己所剩不多的魔力渡给魏龙。而魏龙也立刻明白了叶默的意思，向那根深插在地上的法杖伸出了另一只手。强大的魔力吸引将法杖猛地拔起，带起一大堆碎石。魏龙抓住法杖，挽了个腕花将法杖戳在地上，杖尖的翅膀猛地张开，比先前的还要大，而且在那对翅膀之上，隐隐有雷光闪烁，那两人的衣服，似乎也被盘绕在法杖周围的旋风吹动着。
韩凝也拉开了架势，准备正面接下这一击。
魏龙握住这根西幻风格的法杖，大声吟唱道：“八荒荡尽，九重云开，天威降劫，雷怒苍龙！”
“啊？”
韩凝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吐个槽，一条由雷电凝聚成实体的龙径直向她冲了过来，狠狠地撞在她身上，这威力绝不亚于李达的“雷电冲撞”！在撞击的刹那，雷电龙炸成一团雷暴，轰碎了本就所剩无几的二楼地板，把韩凝直接炸上了二楼天花板！雷暴还顺带击飞了附近的饭桌椅，桌椅落地的时候，它们的金属钢筋竟牢牢地吸在一起，显然是被磁化了。
叶默望着深嵌在二楼天花板里的韩凝，冷哼一声：“活该。”
魏龙有些虚弱地拄着长杖，刚才那招消耗了他不少魔力。他心有余悸地看了看一旁的小卖部，担心这动静会惊动小卖部里的那群人。那群人一眼看上去都估算不出人数来，要是出来削他俩，估计能削成旋风土豆。
“魔力怎么样？”
“没问题，刚才的威力还能再来两发。”
这发“雷怒苍龙”的威力不亚于仙术系同学渡劫时的雷劫，韩凝在被击中的一瞬间，脑子里莫名其妙地闪过一句话：
“使介质导电的电压称为击穿电压。”
这是物理书上的一句课外拓展知识，虽然不怎么重要，但是韩凝还是记住了。毕竟物理这么一门好学又好懂的科目，有谁不想多看两眼呢？
韩凝的脑子里浮现出这句话，倒不是因为理科生的人生走马灯都是些奇奇怪怪的非考点，而是她现在深刻体会到了，为什么这个词要叫“击穿”电压。
这种“穿”不同于从头到脚的“贯穿”而是在她的身体中随便选两个点，都能感受到一股灼热而剧烈的疼痛将它们连在一起。她前所未有地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但又不像是自己的身体。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抽搐着跳动，胃肠在痉挛着蠕动，膈肌在撕扯着肺腔，而这一切都伴随着无与伦比的剧痛。
这雷电的力量甚至击穿了她用意志操控为自己设下的防护，她现在跟一具会思考的焦尸没什么两样。不幸中之万幸，她仍保留了意识。一方面是因为她的防护仍然起到了一些作用，另一方面是她通过操纵自己的意志，让自己“无论什么情况下，头脑都会保持清醒”。
而万幸之中的不幸，是她可以清晰无比地感受到身体的每一处疼痛。遍布全身的、不分高下的剧痛在一瞬间麻木了她的感官，却又在下一瞬间被清楚地感知，她就这样在麻木与剧痛中徘徊着，经受着折磨。生物的原始本能驱使她的大脑不断地将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但又因为意志操纵的缘故被强行扳回身体的伤势上。她不断地走神，又不断地回神，这让她很难集中注意力。
她能感受到自己嵌在天花板里的身体在一点点往下掉，烧焦的皮肤熔化了，粘在天花板的墙皮上，正撕扯着神经脱离开她的身体，就像吃糖粘牙了一样。她看不到下面的情况，因为她的视网膜被烧化了。不过她可以肯定，自己一定在距离地面很高的地方。如果就这么摔下去，一定会伤得更严重。可她现在别说是控制自己的身体了，哪怕是动一动这个念头，对应的神经和肌肉、以及它们旁边的神经和肌肉，都会把足以穿透灵魂的疼痛信号发送给她的大脑。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恢复自己的伤势。可她一集中精神思考“我没有受伤，我完好无损”的时候，那遍布全身的剧痛就如密集的雨点般鞭挞着她的每一节神经，告诉她：不，你很痛，你痛得快死了。她恍惚间想到，龙宇林曾经描述过的那种“死亡的余痛”，是不是差不多也是这样？
她缓慢地下落着，就像一个年久失修的吊灯，从它的灯座上慢慢滑落。她的一部分血肉因为熔化粘连而被撕扯，另一部分则是被凹坑周围凸出的锋利边缘硬生生地从骨头上刮下来，就像是用抹刀刮擦花生酱罐子的内壁——而且这些血肉可比花生酱好刮多了。不过这对韩凝来说倒是一种解脱，至少那部分的神经节不会再向她的大脑发出疼痛的信号了。
下落的时间对于度秒如年的韩凝来说太过漫长，然而现实只是过了短短几秒。叶默仰望着焦黑的韩凝，心中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
魏龙看着韩凝，问：“她应该死了吧？”
叶默摇摇头：“轻敌是大忌。”
魏龙瞪了他一眼：“所以这就是你刚才躲在楼上让我下来偷袭她的原因？”
叶默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话不能这么说……”他一招手，那断成两截的幡杆就回到了他手里，只是轻轻一合，断口就恢复如新了。他将他的巨幡猛地向上一掷，那幡杆便重重地砸在韩凝的胸口上！韩凝的身体组织已经被雷电破坏殆尽，幡杆轻而易举地砸穿了她酥松的肋骨。
“这一下起码能把她的心脏和肺都砸碎吧。”叶默皱了皱眉头，抬手要收回巨幡。忽然，他收回的时候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阻力，就像是韩凝的胸腔内有无数只手死死抓住幡杆。他顿觉不妙，一发力将幡扯回了地上。然而韩凝就像是长在了巨幡上一样，被一齐扯回了地面。
巨幡立在地上，韩凝趴在顶上，垂在一侧的“你瞅啥”带着些许讽刺意味在抖动着。叶默和魏龙惊恐万状地后退了两步，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本该死去的敌人。
韩凝，动了。
她缓慢地抬起那血肉模糊的头，张开嘴——她的上下嘴唇粘在了一起，拉出几条细细的丝——露出一个渗人的笑容，用烧焦了的喉咙发出了声音：
“好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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