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青月的办公室弄得韩凝很不舒服，这里天上地下四面墙全都是监控图像，本应该看着别人的她，却感觉自己在被所有目光聚焦。
杨青月坐在她的舒服服软软大转椅上，挥了挥手，那些监控图像的位置就迅速交换，最终将所有和徐丽荼有关的图像集中到正对面的墙上。而后，她打了个响指，那些视频图像突然变成了五颜六色的色块。韩凝认得那些色块，龙梦桃曾经给她看过这种灵魂照片。
接着，杨青月左手虚捏，向左一拉，那些色块人的动作就疯狂倒放起来。她来回拉了几下，最终锁定了一个时间点，开始慢慢播放。
韩凝已经完全看不懂了，也不知道谁是谁，只能看到那些色块动来动去，变来变去。倒是龙宇林看得聚精会神，也不知道是真看懂了还是装样子。
看了一会儿，杨青月突然说：“她消失了。”
韩凝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忙问：“什么意思？”
杨青月又打了个响指，把视频切换回正常状态，而后放大了一个图像。只见时间是今天中午的十二点多，徐丽荼在中午聚餐完后和徐厉火一起走，但是很快两人就分开了。
然后就没别的了，录像里一个人的都有。
“这怎么了？”韩凝有些莫名其妙。
杨青月把时间往回拉了一段，再切换成灵魂模式。只见那个一直和徐厉火走路的身影，突然凭空消失了，录像里只有徐厉火。
韩凝大吃一惊：“她走着走着把灵魂吃没了？”
龙宇林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更合理的解释是，那个是她的幻象。”他对杨青月说，“硅基龙宇林最近似乎掌握了一种制造幻境的技术。”
“硅基龙宇林？”杨青月瞪向龙宇林，“就是上周一失踪的那个神器系学生？”
龙宇林淡淡地看了杨青月一眼：“谢谢您的帮助，不过这事跟您无关。”他扯了扯韩凝的胳膊，“咱们走。”
“龙宇林！”杨青月厉喝一声，“你以为你能走得出这个门？”
她话音未落，一道铁闸贴着办公室的门重重地落了下来，一看就不是能用手打开的那种。
龙宇林看了看铁闸，又看着杨青月，捏了捏拳头，说：“您……早干嘛去了？”
杨青月眉毛一挑，向办公桌上重重地砸了一拳，把韩凝吓了一跳。她指着龙宇林嚷道：“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干涉学校的工作？你……”
“您这叫气急败坏，”龙宇林平静地打断了杨青月，“如果有什么事还没有闹大的话，学校就不会管。这次的生化危机就是这种情况，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对吧？还是说……”他的脸逼近了杨青月，“学校其实早就想再次除掉龙宇林，但是又找不到借口，所以这次他失踪……”
杨青月一拳打断了龙宇林的话，可惜这一拳被后者稳稳接下。龙宇林捏着杨青月的拳头，冷冷地说：“虽然我和他不是同一个人，但毕竟用的是同一个名字，有点危机意识，不过分吧？”
在这一瞬间，韩凝猛然觉得，龙宇林来这里是早就计划好了的。而此时此刻的自己，只是一个单纯的旁观者。
杨青月皱紧了眉头，她很想反驳什么，但龙宇林的每句话都直戳问题的核心，也让她意识到，在这个思考能力相当于一台超级计算机的龙宇林面前，一切敷衍都是徒劳的，还不如直截了当地说穿来得痛快。
在这一瞬间，她忽然感慨，自己在学校里工作了这么久，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沾染了人类那些虚伪的俗气了。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能够轻易地相信自己为自己编造的借口，学生失踪了，不要说出去，不然会引起学生的恐慌；也不要去找，因为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这些学生会立刻开始传谣。直到纸里包不住火的万般无奈之时，她才会主动出击。
沾染了懒惰和虚伪的她，还能配得上这副天神的气势吗？
她的颜色缓和了些，说道：“不过分，你说吧。”
龙宇林也不含糊，四下看了看，从角落里搬了把落尘的折叠椅放到韩凝旁边，掸了掸上面的土，说：“坐吧，得等很长一会儿。”
韩凝有些木然地坐下，问：“咱们不找徐丽荼了吗？”
“没事，杨科长会安排人手的，对吧？”他看向杨青月。
杨青月瞪着他，眼睛里仿佛能喷出火来，不甘心地点了点头。
龙宇林抱起胳膊，瞥向韩凝：“韩凝，你把你曾经读到的他的记忆讲一遍吧。”
“哎？”韩凝愣了，她以为自己是一个纯看戏的，没想到还有戏份，“全讲吗？”
龙宇林点了点头：“对，全讲，之后的事情交给老师们，无论是他也好，还是徐丽荼也好，让老师们去抓就行了。或者说，你想和他们两个正面交锋吗？”
韩凝想象了一下自己手刃徐丽荼的样子，赶紧摇了摇头，说：“我下不去手。”说完这话，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老师们抓到小龙之后，肯定会按规矩处置的吧？那就拿不到他的身体了吧？”
龙宇林忽然沉默了，他别过头，说：“那个，我改主意了，现在这样，不是更能保护你吗？”
韩凝心中一惊，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不太相信，龙宇林居然这么快就推翻了他中午的决定。她张开嘴刚想说什么，龙宇林就打断了她：“你必须承认，老师们更专业。如果是咱们几个去抓，一个是时间不多，还有一个是，如果出现了任何伤亡，你赔得起吗？”
韩凝直愣愣地看着龙宇林的眼睛，忽然明白龙宇林的感觉为何突然变得如此陌生了。他现在少了一些感情，多了一些逻辑推算。找杨科长这事，和放弃人类身体的事，似乎是他现在逻辑运算出的最优方案。他在中午吃饭的时候还激情满满地说着夺取身体的话，现在就要放弃成为人类了，这之间似乎发生了什么，或许和他试图自杀有关。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配合他这个“最优方案”。他那句“任何伤亡”，又让韩凝想起了死去的肖杰和宋白杨。
韩凝叹了口气，无奈地点点头，把两周前她在小龙记忆中看到的东西讲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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