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老师押着小龙，跟着杨青月和陈军走了。小龙临走之前还望了一眼徐厉火，后者还在地上保持着一副当场去世的样子。
待老师们走远，学生们也开始回教室的时候，韩凝才一骨碌爬起来，捡起地上的手机。她拿起手机稍微端详了一下，感觉不像是见过的任何一个手机。一开始她闭着眼睛装死的时候，还以为是韩恕的手机，但现在看来不是。
她磕了磕手机，问：“嗨，老哥，在不？”
手机里传出大龙毫无感情的声音：“在，怎么样了？”
“大家都撤了，就徐哥还趴在地上。”韩凝一边说着，一边避开有些稀疏的人群，向徐厉火的方向走。
然而大龙回道：“他受到的打击太大，让他一个人静一静，你赶紧回去上课。”
韩凝诧异了一下，她怀疑自己听错了。此时徐厉火就趴在她面前，侧着脑袋，瞪着眼睛，活像一条死鱼。
“徐哥？”韩凝蹲到徐厉火面前，“你没事吧？”
徐厉火一动也不动，甚至连眼珠都不带转一下的。如果不是他偶尔眨眨眼睛，韩凝真的会以为他死了。
“没用的。”
“我说，你身为他哥们儿，都不劝劝他吗？”
“没用。”
韩凝不理会他，继续对徐厉火说：“哥，起来吧，地上凉。”
徐厉火还是一动不动，大龙又说：“看，我说了没用。”
韩凝急了，她一跺脚，冲着手机就嚷：“那你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在这儿吧？又没人关心又没人照顾的，那他万一想不开了怎么办？万一被别人欺负怎么办？万一被老师骂怎么办？”她指了指讲桌密道，“万一那边出来坏人把他抓走了怎么办？万一被杀了怎么办？啊？你说怎么办？？”
韩凝跟机关枪一样叭叭叭说了一大堆，大龙也没有打断她。等到她说完，大龙才说：“他很强，不会有事。他现在不需要别人陪着。”
韩凝又气又急，她说了这么一大堆，但是大龙的态度一点都没有变。她索性盘腿坐到徐厉火身边，冲大龙大叫起来：“我说，龙哥，你是不是被盗号了？这可是徐哥，要放别人也就算了，你都不带关心一下他的吗？要照往常，你还不得自己亲自过来把他扛回去？”
大龙沉默了一下，说：“这是最优方案，对大家都好。你这样，反而会增加他的心理负担。”
“我去你的心理负担，什么叫最优方案？你是彻底变成程序了吗？你还想不想免费了？”（注：英语里“免费”和“自由”是同一个词free，这里韩凝是故意玩梗。）
这一回，大龙不说话了，韩凝也不着急，大不了旷一节课，反正天塌下来有那个冒牌天道顶着。她低头看了看身旁的徐厉火，后者的脑袋转向了另一边，估计是压麻了。
韩凝不由得感慨起来，当初大家斗志满满地想要复活龙宇林，那段时光虽然艰苦，但也有一种偷着干坏事的乐趣。只是现在，分崩离析了。
她坐在废墟中央，看周围的墙壁一点一点自动修复。冷风吹着她的脑袋，吹得有些发木，让她有些昏昏欲睡。
“我觉得现在这样更好。”大龙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
“啊？”韩凝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道他这话接的是哪句，“什么更好？现在哪样？”
“做个机器，比做个人能更好地守护你们。”
韩凝听得有些发愣，她还是没明白，或者说她的内心拒绝理解这句话。
“你是哪根筋搭错了，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这是最优结论。”
“我去你的最优结论，你摸着自己的良心想想，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我没有良心，只有运算中枢。”
“行了，你还嫌不够乱吗？这一个徐哥就够糟心的了，你就别来添乱了。中午刚说好了要拿小龙的身体，然后过正常日子，当时大家可都听见了。现在你又出尔反尔，你想怎么着？”
“中午是我一时冲动，考虑不周。现在我收回当时的话，你们怎么处置我都可以。”
“晚了，两分钟内才能撤回，现在都两小时不止了。”
“我现在是认真地陈述我的想法，你严肃一点。”
“不，我觉得你是在开玩笑，所以我也开玩笑。”
就在这时，徐厉火突然哼唧一声：“真吵。”
韩凝心中大喜，心想徐厉火终于有反应了，此时她恨不得趴到徐厉火面前问他感想。但她克制了一下，尽量自然地说：“嫌吵就赶紧起来吧。”
韩凝明白，如果一个人一直沉默，只要想办法让他说了第一句话，后面就会有二三四五直至许许多多话，就像打开了一个开关一样。如果在徐厉火说完第一句话后立刻对他说话，他有极大概率会接话。
“不起。”
“那你想趴多久？”
“到死。”
“你可拉倒吧，等你饿了你就会爬起来冲向食堂的。”
“饿死算了。”
“徐丽荼肯定不想看到你这样。”
提到徐丽荼，徐厉火又沉默了。韩凝等了半天都没等来他的下文，只好转移话题：“你看，你最好的哥们儿都不想当人了，你还不赶紧劝劝。”
徐厉火还是没有说话。就在韩凝又打算找别的词的时候，徐厉火突然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地上。
“挺好。”
韩凝知道，这时候如果大呼小叫地庆祝事情的进展，多半会激发徐厉火的逆反心理，让他再趴回去都有可能。她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地问：“挺好？什么挺好？为什么挺好？”
“当机器挺好，没有感情，能省好多事。烤串，你把我变成你那样吧。”
韩凝更愣了，她大叫起来：“啊喂！什么情况？你认真的？疯了吧你？”
忽然，韩凝手中半天没发声的手机突然传来一阵旋律，这旋律节奏舒缓，却并不让人舒心，而是很低沉，让人不由得想到灰色、悲伤、颓丧等消极的词。这段旋律其实是前奏，等旋律的声音变弱后，大龙的歌声缓缓响起：4:22 S
“夜色笼罩着永眠乡
乌鸦歌颂着魂与殇
白色的胸骨黑色的腔
谁还记得曾经模样
三更午夜鬼火闪烁
再不能照亮我的眼窝
鲜血在坟冢里流淌过
腐朽的刀刃紧紧地握
一刀祭寒芒
一刀祭绝望
斩断我的时光
冻结了思想
于是可以不再抵御严寒风霜
不畏饥饿病痛炽火烈阳
一刀祭毒蟒
一刀祭豺狼
啃食我的心肠
守护这坟岗
所以无人的夜从此不再漫长
黄土不再如此荒凉
鲜血为河啊骨做桨
无法驶入的温柔港
去远航去流浪去彷徨
我割下头颅扔进池塘
一刀祭寒芒
一刀祭绝望
斩断我的时光
冻结了思想
于是可以不再抵御严寒风霜
不畏饥饿病痛炽火烈阳
一刀祭毒蟒
一刀祭豺狼
啃食我的心肠
守护这坟岗
所以无人的夜从此不再漫长
黄土不再如此荒凉
一刀祭自我
一刀祭梦想
暗淡我的瞳孔
腐烂了内脏
为何败者之音从来不曾响亮
沉默的歌无需他人鼓掌
一刀祭来生
一刀祭死亡
埋葬我的人性
粉碎了希望
就让阳光照着鲜血流进土壤
也不枉我走这趟
也不枉我走这趟……”
歌声在同样低沉而舒缓的尾奏中消失，韩凝忽然感觉自己的脸上有些痒，抹一把看，是眼泪。
“咦？我为什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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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闲话：
那首歌的旋律是毛不易的《消愁》，歌词是我自己瞎鸡儿填的。原曲很好听，没听过的推荐百度一下 翻唱版已经发到同人区了，手机端和电脑端的读者君把小说主页部分拉到最底就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