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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共价键来说，天道一派的神之校和新道一派的新道会是没有区别的。在他们看来，用“各怀鬼胎”形容这两个阵营再恰当不过了。身为神储，他们却保持着人类的好奇心，他们想爬上那座巴别塔，用自己的双眼去确认这个世界的真相。
他们不属于任何一边，但他们总得选一顶帽子戴上。他们不是任何一边的卧底，他们只是他们自己。
“这就是你给自己找的托辞？”
“托辞谈不上，只能说是事实。”
李达显然对肖杰的态度极为不满，他嚷嚷道：“那你就逮着我祸害？我招你惹你了？你怎么不祸害别人呢？啊，就因为我特别信你，是不？你就是这么对待一个信任你的人的？”
肖杰的嘴角翘了翘，像是嘲笑又像是苦笑：“总得有那么一个人吧？就算不是你，也肯定有一个别人，到时候那个别人也肯定会来这么问我。你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恰好是你。至于获取你的信任，我要是连取得别人信任都做不到，那我还是别在共价键混了。”
听了这话，没等李达有什么反应，韩凝先笑了起来：“说的挺好，‘总得有一个’，李达是随机挑出来的，可我，算是自找倒霉吧？”说着，她开始回想起自己为什么会知道那件事是肖杰在从中作梗，可时间过去太久，她有点想不起来了。
然而肖杰摇了摇头：“韩凝，虽然我很想肯定你的话，因为这会让你心里好受一点，但，事实是，你才是从一开始就被盯上的那一个。”
韩凝“腾”地从椅子上坐了起来，震惊地看着身边的肖杰。此时的肖杰宛如一具人彘躺在行刑的实验台上，脸上却满是赴死的从容。
“什么叫做我被盯上了？这事跟李达有关吗？”
“这倒是巧合了，就像是在钓虾场里，不小心弄掉了诱饵，却钓上了一条鱼。”
“虾就是教务处……”韩凝自语道。
“说句题外话，韩凝，你的好奇心倒是很适合加入共价键呢。”
“不，谢了，我拒绝。”
肖杰又笑了笑，似乎这个答案在他的意料之中。他顿了顿，继续说：“你的好奇心顺理成章地把你指向了我，因此我顺水推舟，将你引向了我所期待的那条路。不过，你后来的表现出乎了我的意料……出乎意料地优秀。”
韩凝想到了那次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揭发肖杰，不由得问道：“是我对你的揭发吗？还是我用了高阶异能？”
“都有，不过，主要是前者。”
“那还真是多谢夸奖了。”
整个实验室内沉默了一会儿，肖杰又开口了：“韩凝，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吗？”
提起这事，韩凝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她不太想去翻这段旧账，她本以为这件事已经随着她的眼镜一起被碾碎了：“不就是因为我不小心看到了你的秘密吗？”
李达立刻嚷嚷道：“那事是我跟政教主任说的，跟韩凝没多大关系！”他突然没来由地心虚了一下，转向陈军，“对吧，老师？”
陈军的表情阴沉地像是能滴出水来，他只是点点头，没有说什么。他在期待，这个学生到底还能说出什么来。
然而肖杰轻轻摇了摇头：“不，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杀你。”
韩凝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开什么星际玩笑？”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把藏在她枕头里的激光剑，以及被激光剑割破的辞典。在那之后，她有好几个晚上不敢枕着枕头睡觉，梦里也都是脑袋被激光剑切为两半的样子。
肖杰的神情依然平静：“看来你对那件事记忆犹新，不过，我觉得应该帮你仔细地回忆一下。
“发生那件事是一个周六晚上。首先，按照你的习惯，你是从来不收拾书桌的，所以你书桌上的东西一定都摊在桌子上。然后，你让赵恒注意我，也就是说，只要我足够引起赵恒的怀疑，他就会在次日找你，肯定你的想法，这样就算是你成功把他拉拢到了，可以对他进一步说明你的想法。而要想把我的事情告诉别人，而且是有一定的可信度，一定会用到你书桌里的侦察机操纵台。你用操纵台的时候，一定会清理桌面。你肯定不会把所有书都好好收起来，一定会把所有书推到床上，那也就意味着，肯定会至少有一本书会碰到枕头。所以，那个杀人装置一定会被一本书触发。所以，你肯定不会死。”
韩凝震惊到无以复加，她的双目睁成了两个O型。她惊异于这些看似预知未来的信息，只是肖杰基于已知状况的推测。
至于李达，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件事，只是默默地听着肖杰这番神仙言论，心中甚至觉得有些有趣。
肖杰显然没有停下来等着韩凝发表感慨的打算，他继续说道：“就算那天没有杜薇踩死二班同学的事情，我也会从其他方面引起赵恒的注意的。而接下来的时间里，我要做尽可能多的事情，足够引起你怀疑的事情，也就是带封雨涵来确认你有没有死，以及让封雨涵在你宿舍门口进行一番表演。
“你不会一直忍着的，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你把我算计肖杰的事情告诉了赵恒，也就会告诉全班人，而我想杀你这事会让你更有底气，会成为你新的手牌。接下来，只要你足够聪明——而且我知道你的确这么聪明——你就会成功地揭发我，让全班同学怀疑我。这个时候，只要我趁机逃跑，理论上来讲，我就可以永远消失在你们的视野里。”
在两分钟之前，韩凝还以为她这辈子不会听到比刚才更震惊的说辞了，但现在是，她错了，她发现自己震惊得太早了。
这个拥有极致思考能力的男生，从一开始就主导了整件事。她以为自己在那场揭发中击败了对手，却没想到那本就是对手布下的阵法。
而后面的事情，李达也知道并参与了。或许以他当年的智力，他理解不了也拒绝理解肖杰的话。但现在，他能听懂了，也明白了，他到底是在和什么人，或者说什么东西作对。
那是他，也是韩凝，永远攀不上的高塔。
肖杰停顿了半晌，见韩凝没什么反应，笑道：“看你一时半会儿也提不出什么问题来，那我考考你吧，你说说，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决定逃跑的？”
在这个问题问出来之时，韩凝一瞬间便明白了，肖杰这个人有多么了解她。让她重新开始思考的方式，不是给她时间等她慢慢消化，而是向她提出问题，迫使她思考并分析那些让她震惊的话语。
还没等她想明白，李达便开口了：“肯定是你被韩凝揭发了之后，眼看事情瞒不住了，就想跑路呗。”
然而肖杰指使平静地回道：“我在问韩凝。”
韩凝闭上眼思考起来，她知道，这件事肯定不是李达说的那么简单。刚才肖杰也说过了，所有的一切其实是他安排好的，他杀自己是为了能让自己成功揭发他，而这揭发正好让他可以顺理成章地铺路。也就是说，这场暗杀，根本就不是因为她发现了肖杰的秘密，而是本来就为了跑路。换句话说，肖杰在这之前就已经想跑路了，而她发现肖杰的秘密这件事，只是恰好成了肖杰的利用条件。那么在此之前，肖杰必须要跑路的理由是……
“你暴露了。”
韩凝睁开眼睛，目光无比清澈。
“你本来想通过李达，借新道会的名义制造混乱，从而逼迫教务处自曝，没想到却被教务处反将一军。从那时起，你就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你的计划被敌人知道了。”
说完，她再次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来。
连上了。
一切都说得通了。
剩下的不用肖杰再说明，她就已经全明白了。
“后来你再次出现，并在国旗杆上自杀，就是为了引起大家，尤其是校方的注意。那样，你的尸体必定会被捡回去，必定会被复活，并且接受审问。到时候，老师们就会亲眼见证你的死亡，灵魂烙印被引燃后的火焰会欺骗所有人，让他们以为你真的死了。但其实，从国旗杆事件开始，那就已经不是真正的你了。那蹊跷的死亡，成功让大家以为，你是无辜的，是被利用的，是历经千辛万苦逃出来的，是敌人恼羞成怒地杀掉的。”
说完这些话，韩凝看向肖杰，而后者向她投来赞许的目光，默认了她说得对。
肖杰的肯定没有让韩凝的心中有一丝轻松，反而更沉重了。肖杰那么处心积虑地想让大家以为他死了，可现在却又突然回来，并且毫无保留地坦白之前的一切，这一切都让她的心中回响着三个字：为什么？
不过，比起这个，眼下有让韩凝更在意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