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洗漱后，索柯先生由仆人为自己整理仪表，再穿上了正装。
临行前，他吃了两枚小的糕点，以此作为今天的晚餐。
走出家门，索柯先生清了清嗓子，又提手摆正了自己颈前的灰色领结。
他道：
“走。到神殿去。”
……
其实，索柯对波迪米镇的勋贵们想在他们自己的地盘上搞什么事并无兴趣。
即便身在波迪米镇，他所关心的也依旧是自己在北边的生意。今年，山外蛮族们的收成还算不错——出产了挺多的熊皮、狼皮、狐皮。大单被尼兰家吃了，中单和小单则依旧属于索柯先生及他所管辖的商行。至于那帮勋贵想挑衅尼兰家的这一举动，索柯不关心，也不关注。在所谓的“反尼兰家联盟”中，索柯只是个挂牌子的角色，真正对尼兰家下手的并不是他，也都不是他家族的人。而就这一点，尼兰家的狄罗尔先生也向自己明确表示过理解……
必须站队？屁。
不想和尼兰家起冲突？这倒的确。
“……”
但对索柯先生来说，他之所以不参与到其中的理由，却只是很简单的一点。
……陪那些心胸狭隘的勋贵们胡闹，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祭祀大人会关注我么？会注意到利努克丝镇除了老好人赫尼尔冯外，还有我这个非常重要的索柯吗？
他不会的。
又或许，露岳姆或赫尼尔冯已经和祭祀大人提起过我。可问题是，从他们嘴里，祭祀大人会得出一个怎样的索柯？一个对外事并不关心，只埋头关注于北边蛮族的毛皮生意的索柯？行事较为蛮横，没有条理、像个野蛮人似的不讲文明的索柯？心肠冷漠的索柯？哦，呵呵……
如此想着，索柯先生笑了。
他将拄在马车里的短黑绯石短杖拽起，再轻轻地敲击了马车车板三次。
“……”
或许，他认为不理会那个索柯是最好的决定。
又或许，他觉得我也没有参与到他的政治事务和宗教事务中的打算……
“咳、咳咳——！”
索柯清了清嗓子。
他喉间有痰。可这样子却不成，他现在就要去神殿新建成的偏殿拜会祭祀大人了——不令自己表现得更和气、更可靠点儿可不行。
“……”
在波迪米镇的街道上，马车缓速前行。
在外人看来，索柯先生冷漠、乏味，是个在佣兵生涯及之后的毛皮买卖及蛮族狩猎中倾注了全部人生的单调的男人。但事实上，在他的心底里也燃烧着一团火——希望不再徘徊于高山密林、积雪荒原之间，而是能真正走进高贵华美的殿堂，参与到真正的统治及政务之中的愿景……
“咳咳。咳、咳……”
而祭祀大人，也就是那位名叫“索索·茶·萨尔玛”的年轻人。他便是自己等候已久的希望。
索柯先生知道，以这年轻人仅二十出头便能当上祭祀的背景及学识，想来有朝一日被提拔至王都，成为帝国境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祭祀，也是极有可能的。但这个时间想来不会很短，以三十年计，他至少得在这儿待到五十岁……
现在，这年轻人依靠的是无儿无女的老露岳姆先生。露岳姆先生德高望重，为人正派，一向是索柯先生钦佩的对象。由他协助祭祀大人治理三镇，是非常好、也非常稳妥的做法，可露岳姆先生年事已高，再加上他在本该回家享受的年纪出来为祭祀做事……他能挨得住么？
赫尼尔冯先生是个好人，更是位慈爱善良的长者。只可惜，他名望虽高，却实在无用……
尼兰家族的狄罗尔倒是个挺有趣的年轻人。满怀希望，胸有壮志！可他最大的缺点也是太年轻。和祭祀大人差不了几岁的年纪，哪能服众？再说了。他作为尼兰家的当家人，做起事来必然会一心倾向尼兰家。倘若等过几年露岳姆先生死了，赫尼尔冯也阻止不了，他肯定得导着祭祀大人做很多只有益于他们尼兰家的事，说不准还会将祭祀大人也引进他和反尼兰派的斗争中，给祭祀、更给神殿抹羞……
“咳咳……”
索柯先生又咳了几声。
他稍有些焦急地抬了抬脚。
“还有多久——？”
“回老爷，就快了。等转过这条街，再往前直走个几分钟就到啦。”
“……稍微慢点儿，我想些事情。”如此言语后，索柯先生微阖上了双眼。
他的深红色如火焰般的头发盖在头顶，浅色的微有些秃的头旋，好似纠缠在烈焰中的旋涡。
他指节粗大，眉毛很粗、颜色也很重。早些年，在当佣兵队长的时候，他曾在一次激烈的战斗中伤了右臂。因此直到今天，他右手也还是很虚，平时总拿不起来东西……可除此之外，他身体好得很、更健壮得很！哪怕已经是快五十岁的人了，体力、精力也不比那些年轻小伙子们差！
就在去年，祭祀大人还没来三镇之前。索柯先生才刚娶了第四任妻子，一个有着漂亮得有点儿油腻的脸蛋儿，身材微胖，胸脯还如奶牛般挺立的年仅十七岁的姑娘。他精神头正好！成功男人该有的所有东西他都有了。（叹息）唉，对啊…本该都有了……
好在，这位祭祀大人并不是那种自以为是的贵公子哥儿。以索柯先生在多次勋贵会议上对他的观察，这位祭祀固然不够聪明，但为人比较和气、举止也挺接地气。他并不因祭祀的身份而倨傲，也没有多次挑战三镇旧有的习俗……这便足够了。
想到这儿，索柯先生放下了自己的手杖。
等露岳姆先生死了，祭祀大人仍需要一位德高望重、能力出众的长者为他提供建议和帮助。
有时，他甚至还得有人教他如何对付那些不听话的勋贵和蛮族……
“……”
我是唯一的人选。
我理应成为祭祀大人最信任的勋贵，成为他的左膀右臂，更应当帮助他教训这些桀骜不驯且各自心怀鬼胎的三镇勋贵。
赫尼尔冯只适合当个和事佬。至于狄罗尔？现在还不知他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可就算他也有协助的意思，也只该成为祭祀大人今后的帮手……
而除了或将很快逝世的露岳姆先生及这两个人而外：其他所有勋贵，都是脑子比蟋蟀还小的无能鼠辈。
那些人不仅没有长远的眼光，更没有高尚的道德；既不具备敢于牺牲的壮志，也不具备解决问题的精妙手段——正因如此，我才该理应在危急关头当仁不让的登场。这并非出于私心，而只是因为：我，是祭祀大人助手兼运筹者的唯一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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