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狄亚……”
伸出手，所碰触到的却只是虚无。
哗啦——
水波粼动。
索索舔了下嘴唇，他看了下自己的身子。可从身上，他却没能找见任何值得在意或无视的问题。
手臂依旧是那个手臂，腿也依旧是那个腿。他往下面一摸——跨下也并未遗精。
然而，眼睛却有点儿疼。
他伸手揉了揉，顺着眼角，索索意外碰触到了冰冷的痕迹。
“咦？”
是泪水么？
可是，为什么？
浴室里已不算太热了。两扇窗子关着，可空气中却没有潮热的气息，唯独周遭那木板搭成的墙壁上仍残留着热气消散后遗留在此的水珠。
“哥哥！！”
门外传来了西玛的吼声：“太久啦！快点儿，人家还要睡觉呐！”
是……
是啊，西玛等会儿还得再放水洗澡。
索索知道自己不该再拖太长时间。可是，美狄亚——他刚才为什么会梦到美狄亚？
为什么，她会哭泣？
为什么，我刚才也哭了？
拭去泪痕后，索索勉强打消了自己心中的不安。
他回忆起之前种种，感觉自己最后选择离开美狄亚是对的。她的前途一片通坦，接下来只要将她喜欢的土地挨个儿征服就好了……无论是索菲人还是奇卡人，他们都威胁不到迪达特。难道不是这样吗？
如此想着，索索神色黯淡。
哗啦——他站起身，从木质的方形浅棕浴池中跨出身去：“别想了。”
深深喘息后，索索只觉视野一片清明。
他站在浴室中央，不顾西玛在外面啪啪拍门，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发呆。
“哥哥你混蛋！”
“别吵啦。”
埋怨一句后，索索厌烦地别开了视线。
墙壁上，仍残留着水滴……他究竟在这儿睡了多久？
“我没穿衣服进来的，你先滚回房间去！”
“呀——臭流氓！”西玛在外面叫了一声，而后，索索便听到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响。
一会儿，她仿佛站在远处朝这边嚷道：“我回去啦！你出来吧！”
“我都说了，你回你自己的房间去！”索索姑且算大致看过自家院子的大小。根据西玛声音响起的方向，他推测这死丫头肯定还在院内：“别以为你嫂子睡着了！我告诉你，她现在肯定就躺在屋里瞪着眼睛！”
“吓！”西玛哀叫了一声。
她怯声道：“谁、谁会怕她啊……”
停顿一下后：“那我先回去啦。”
“快点儿滚！”索索笑了。
他朝院子里面自己看不到的西玛摆了下手：“少烦我。”
“对了，哥哥，我还有个事儿。”西玛又问：“之后我朋友们要来——家里欢迎她们吗？”
“这和我无关！”
索索嚷道：“明天你自己跟你嫂子谈。现在，你给我回屋子里去——不然我就走出来啦！”
“诶、别别！你先待在里面！”
啪嗒啪嗒啪嗒……
这一次，她的脚步声的确远去了……
索索依旧笑着。可是，渐渐地，他脸上的笑容却渐趋消散。他又想起了美狄亚——无论是与她相遇、被她要求成为情人或是在她和朵拉之间的三角关系，甚至还包括她杀死托利多陛下及朵拉自杀的情景……一幕又一幕地，这些通通涌回了他的脑海。
“……”
他不希望她出事。
如果可能，他希望她能征服一大片的土地，建立一个强大的王国，他希望她能立刻忘记自己，找一个真正勇敢、优秀、骄傲、不羁的男人……
她一定会忘记的吧？
想到这儿，索索摊开双手，在看向自己的掌纹时，他扑哧一笑。
即便这笑容是如此地凄凉……
“她会有一个新情人，或许还会有很多很多的情人。她会从所有有价值的男人中，挑出最优秀的那个——他们将拥有王国。她将生儿育女，迪达特人将在新的土地上扎根，就此休养生息……”
而我呢？
索索想，我也有属于我自己的人生。我得好好活着，和欧丹一起活着——她和其它任何人都不一样，即便我是当初的我、就算我变成了现在的我——只要我还是我，只要索索这个人依旧存在，她便属于我。没了我，她没法活着……我必须为了她活着。
如此想着，他又笑了。
可是，相比起刚才，他的笑容中却又多出了一分欣喜。在这世上，能有一个人对你不离不弃，将你视作珍宝，无论贫穷、富裕、疾病、灾难，她愿意与你共同面对前方的一切——能有这样一个人爱着我。我……
他低下头，又用右脚拇指在地砖上轻轻画着圈。
爱。
“美狄亚，我确实爱过你。”
这般说着，他在自己的胸前轻轻一敲：“自始至终。”
但是，他不认为美狄亚会永远爱着自己。
他不敢相信有朝一日当美狄亚认为索索没有价值时会怎么做。但是，他却想象得出欧丹在索索再也没有任何价值时的心情、表情、想法、语气，乃至于她的一切细微动作与情感流露。
想到这儿，他终于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身上的水，已差不多干了。索索推门而出，快步走过只有后门亮着魔法灯的甬路，他推门走进房间，又继续走向客厅——客厅里的壁炉仍燃着。它为他提供了光。索索知道……这一定是欧丹点燃的。
“……”他笑了。
于是，他捣灭壁炉。又一折身，绕过墙角推门回到了自己与欧丹的卧室。
床头灯亮着。
欧丹则睡着了……
他盯着她的睡脸，笑容再次攀上了他的嘴角。
索索踮手踮脚地走过去、爬上床，他小心趴跪在床上，将嘴唇凑向了欧丹的耳朵：“我知道你醒着。”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蓦地，欧丹睁开眸子。
她嘟起嘴，小声嘀咕道：“你干什么去啦？怎么洗个澡都能这么长时间？”
“现在几点啦？”
“不知道。”埋怨一声后，欧丹垂眸想了想，这才看向索索：“已经快凌晨啦。”
“再来几次吧？”
“你疯了吗？”欧丹惊讶地张大嘴巴。
她从被子里伸出小拳头，又往索索胸口狠狠一捶：“恕不奉陪。”
“我不管。”索索嘟着嘴凑向她的脸蛋，他吻着她，又在稍作挑弄后继续吻向了她的嘴唇。
逗弄一会儿后，索索掀开被子钻进被窝。他抱着欧丹小小的身子，又将脸埋向了她的胸脯：“我不管我不管我才不管，就是要做、就是要做——就是要再做嘛~~”
“扑哧……”欧丹笑了。
她抿起嘴唇，也不说话，只是往上蹭蹭身子，这就抬手按掉了魔法灯的光亮。
轻呼吸一声后，她问：“门总该关好了吧？”
“关上啦。”
“要是被我知道西玛可能躲在门缝那儿看，我就……”如此说着，她威胁似的又摇了摇小拳头。可简单一想，就连她自己都不觉着西玛会无聊到那种程度——于是，她便又往下蹭蹭身子，和索索一起躲进了他俩的被窝。
“你这么疯，是不是洗澡的时候又想起什么啦？”躲在被窝里，她找见索索，于是就抱住他的头低声发问。
然而，索索却悄悄放了个屁。
她听到了声音，也闻到了味道。她笑了，还用小拳头捶打了他几下——于是，他也笑出了声。再然后，这对爱侣便一起从被窝里钻出，彼此亲吻，相抚……又是一夜无眠。
……
人不会知道他的梦预示着什么。
知晓这一切的，唯有阴暗的天空、沉默的大地，以及……黑夜中悬挂于高空的那枚，傲慢的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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