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欧丹为索索剪了指甲，还用小的象牙板轻轻磨掉了他指甲边缘处的尖端。
做过这个后，欧丹小口吹散了指甲的细灰。而后，她再将平时用的防冻油脂挖出一点来，在索索的手上细心涂抹了一层，以求避免今天他的手因长时间在外裸露而冻伤或起冻疮。
“你没必要亲自做这个的。”
索索瞧着自己的妻子，过一会儿道：“迪娜，亚罗娜。叫她们姐妹来做就好。”
“我可不敢信她俩。”
欧丹白了他一眼。
而后，她又为索索整理了一遍祭祀袍。旋即，她就又好像有点儿不放心似的掀开他袍子里面，见那一层单薄却足够保暖的皮子确实衬在夹层里，这才安心：
“今儿外面没下雪。”
她道：“可风却不小。我早上让西玛出去试过，她说今天挺冷的——比往常还要冷。你可得小心点儿，身为祭祀，万一在今天的各个欢迎仪式上出丑，那可就糟了。”
“……是啊。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小瞧了索菲人的祭祀。”
索索叹了一声。
而后，他试着摆了摆袍袖：“可是你说。就看这个身高，他们会敬畏我么？”
“……”欧丹含笑垂眸。
过会儿，她还真笑了几声。略想了想，她摇摇头：“好像不会。”
如此说着，她再次拾起淡棕色的木梳，为索索整理发型：“可你是祭祀，用不着别人敬畏。”
“……我总想做点儿实事。”
索索再叹一声：“要是我在这儿，能不止当一个橡皮图章，而是无论说什么都算数。那就好了……”
“你想这样喽？”
“谁不想呢。”道一声后，索索看向身前。
他从桌上拿起刚被欧丹又塞进去一个布包着的古铜币护身符的钱袋，并将之挂在腰间。
“我想，咱们之后得到波迪米去。那儿的城镇中间有个挺好的温泉，上次我和奥洛浦看过，确实是个不错的温泉。”
“这句你说过啦。”欧丹笑了。
她轻拨了拨索索头上翘起的呆毛。然后就从旁边放着的脸盆里沾了点儿水，试着帮他将呆毛压住：“温泉。我也喜欢温泉。可以的话，我想在咱们将来的家里，也放一个温泉。”
“我也是这么想的。”
索索回眸看一眼欧丹，他笑道：“三镇不比南边。我是这儿唯一的祭祀，所以我这两天一直在想，你说，要是咱们让他们把咱俩的家盖在神殿后面。他们会同意吗？”
“我记得你从前说，那个安德祭祀还是什么的，他家说是也在神殿里？”
“是。”
索索抬手拨了下衣襟，欧丹却再次压住他的手，又为他将弄乱的衣襟整了整，以保证他整个人的整洁、稳重。
“要是别的祭祀这么做，你就也这么干。”她道：“你可不比他们差。”
“我比他们强多啦。”
索索哈哈笑道：“至少在岁数上，我更年轻。就是……”
“这没什么好侥幸的。你之所以能成为祭祀，都是因为你自己努力、你有本事。别的人，我就不信其他的外邦人不想当咱们索菲的祭祀——可他们却没哪个能像你一样。”
“是啊……”可他却仍有些不安。
欧丹的话，是他之前也想过的：凭什么别的外邦人捞不到我这样的好运。而我这样一个丧星，却偏偏能得到帝国政府及大神殿的垂青？
“估计是因为我在波罗时，帮着帝国应付那群野蛮人，所以才能有如此侥幸吧……”
这一句，他又想起了美狄亚。
然后就也想起了朵拉。
他爱欧丹，可不知怎的，她们俩却始终在他心底的某处藏着。虽然只是很小的一块地方，但偶尔当你以为已经忘记她们时……那种苦涩的感情，却依旧会悄悄上泛。
“我要当爸爸了……”
想起父亲，他最先想到的却不是自己的父亲，而是美狄亚的。
托利多陛下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真挚、最无私，也最睿智的领袖；他也同样是一个慈爱的好父亲。如有可能，索索也想成为一个像他那样的父亲，然而……
（我做得到吗？）
“说来，你刚才说的是叫西玛出去看天气如何吧？我不是刚给她找了个使唤的姑娘吗？你怎么不叫她去？”
“哼……”欧丹哼了一声。
索索不明白她是何用意。
“西玛也不小了。再说，就算只是义妹，但她好歹是我的妹妹——祭祀是勋贵，你是勋贵，那她也姑且算是个勋贵了。”
“勋贵就勋贵呗。反正在我这儿，她永远是你的妹妹，我的小姨子……”
这般说过后，欧丹再哼一声：“我想怎么使唤她，就怎么使唤。”
“哈哈……”
索索敷衍似地笑了一声。
平心而论，他敢说欧丹对家里现在这么多的女人，肯定是特别的不满。
奥洛浦的两个女儿姑且不说，西玛也暂且不论，单就是那个新来的小丫头，估计就已经足够令她恼火的了——且不论这女孩是谁送来的。既然有人想往茶家送，那就肯定是说明，有谁在期待某些事的发生……
这当然不是不尊敬索索，也并非不尊重她这个祭祀夫人。但是，这之中蕴含着的索菲式的“人文关怀”，却足够令她这个在北境待了好长时间的女人不痛快了。
“有时候，我就总想。你要是真想找情人，那就快点儿——有事的话，别总藏在心里憋着。这样子你肯定不痛快，也搞得我像个爱嫉妒的黄脸婆……可我其实一点儿都不嫉妒。”
欧丹继续为索索梳着头发：
“要是你真有情人了，那我也就安心了。以后，这为你整理仪容的事，也都可以甩给她们做了——至于我自己，则安心在家当一个黄脸婆就好。平时也多学学些勋贵们待人处事的法子，也好不丢咱们家的脸……”
“你嫉妒啦？”
“没。”
欧丹一跺脚：“都说了多少遍了。没、没、没！我可不是那种爱妒忌的人，反正都已经是你的妻子了——我没那么扫兴！”
“过去你好像就这样。”
索索坐稳身子，又叹一声：
“萨尔玛的时候就是……”
“这种时候，你就别提萨尔玛了。”
“萨尔玛？不提可不成。我早就看出来了，你这人什么都好，脾气也很硬，可就是在自己在乎的人面前，从来都没有独断的主见。”
说到这儿，索索一撇嘴：“不在乎的人，你多残忍都无所谓；可要是换作萨尔玛、换作玛莎，换作我。你可就没那么果断了。”
“……说不定有点儿。”
欧丹抿嘴，再就是挺不好意思的笑了：“要是当初玛莎肯用心求我，我搞不好也得对她让步。”
“那要是西玛呢？”
“西玛的话，还差一些。但倘若她肯跪下来诚恳求我，那好像也……”
“你就是这点不好。”
索索埋怨道：“我说了我喜欢你，无论怎样都喜欢你。女人有什么好稀奇的？不都是两个乳房，下面没鸟吗？且不说我现在最重要的是为国效命，传播文明；就算我什么都做不成，单看在你如此爱我的情面上，我也绝不可能做背叛你的事。绝不可能。”
“……嗯。”欧丹抿嘴又笑了：“索索你这话，还真是让人安心……”
“就像骑士。你说，哪有真正的骑士，会在效命主人时做一些两面三刀的事？不会有的。虽说现在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时代了。可我觉得，要是把我放在那个时候，我肯定会在生命结束前成为一位伟大的骑士——不管是哪个时代。”
“我信你……”
欧丹笑得更温馨了。
过会儿，她掩着嘴再偷偷笑一阵，这才在丈夫耳畔轻语道：
“好啦好啦，那就动身吧。”
再一顿，她道：“我的小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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