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罗娜，我看你最近精神恍惚……”
这姑娘一上车，索索便朝前边车篷前的车夫招一下手：“好了。”
“驾！”
车轮滚滚，通体棕色、且在车厢顶罩着只圆顶灰棚的马车，开始向前匀速缓行。
“……对不起，主人。”
“我倒是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以后再这样可不成。”
“是……”
“对了，冬天到了。你有什么想买的、或是有什么需要的尽可以对我说。”这般说着，索索侧脸看向亚罗娜。
这姑娘低着头，脸颊稍有些红，似是很害羞的样子。
她道：“多谢您的好意。可是，主人，我……”
顿了一会儿：“我没什么需要的。”
“……”索索也不言语，他仅是将身子向车窗那侧靠。
闷了一会儿，这才再度缓声开口：
“说来，你现在有没有相好的男孩？”
“！”亚罗娜一瞥索索。
她眼睛睁得很大，一双水汪汪的眸子，令索索想起了某些人——例如萨尔玛、又或是……朵拉。
“没有的。”她很小心地抬起右手，胆小得仿若一只小猫：“从来没有的。”
“那女孩呢？”
“也没有的。”她咬住嘴唇：“暂时没有。”
“这么说，你将来是准备……”
“将来也不准备有。我……我觉得，自己还年轻。那方面的事，还不着急。”
“不急就对了。”索索将身子往后一靠。他才说完这一句就有点儿后悔了——可是，话已至此却没法再反悔。
眼下，他几乎已断定这个丫头喜欢自己。
可问题是，这话究竟该从何处谈起？倘若自己冒冒失失说：你别喜欢我啦，我爱我老婆——倘若自己刚说出这话，就叫对方以特别尴尬的目光凝视。那该怎么办？
“你现在没必要着急的。”
如此说着，索索将手轻轻摆在胸口下：“我上次好像也说过。现在，你和你姐姐为我做事，没必要急着将自己嫁出去。人的价值是越高越能卖出个好价的，换做是我——要是早知道自己会成为祭祀，我恐怕不会和欧丹在一起。”
“……”亚罗娜定定地看着索索。
她一言不发。
“好像，我还没和你说过我俩是怎么认识的吧？”
索索再看一眼她，这才将视线稍瞥向窗外，透过车窗，直看向那片苍白如山峦的与高山连绵相接的天空。
“你有兴趣听吗？”
“……”亚罗娜轻点了一下头。
“……”索索吸了一口气。他将自己与欧丹的相遇和相识在心底里重溯一遍，感觉这个好像可以——毕竟，他完全不想让这个小丫头恨上自己；更不希望她在今天后还继续对自己怀着那种不切实际的爱恋。那毫无价值，至少索索就是这样认为的。
“差不多是在，两年？又好像是三年之前。”
“当时，我只比你大一些。但当时的我，却绝对没有现在的你这么成熟。”
索索手指相交叉，他轻轻按动着自己的胸膛：
“我小时候过得并不幸福。”
“从前，我是个很自卑的孩子。因为父母离异的缘故，我和祖父母生活在一起，后来又跟着父亲。就像你现在这样——我很瘦小，又不像索菲这边的佣兵们似的，擅长武技或身强体壮。因为很瘦弱的缘故，我在波罗那儿不受欢迎，而且还饱受歧视……”
“……”亚罗娜垂眸，继而轻轻咬住了下唇。
“再后来，我运气天大的好，由于帝国在波罗的应试政策被招收到了奥尔马奇兰魔法学院，成了个不成器的学院生。”索索笑了。他似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便抬起手来轻轻划动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有一阵子，我是真觉得自己天生我材必有用。觉得过去经历的一切，都是命运给我的试炼——可渐渐地，我却发现相比起魔法学院的那些真正有才华的学生，我什么都不是。”
索索叹道：“我不会写诗，魔法也很差劲，武技和没学过一样，就连背魔法阵构造的时候也经常弄错纹路。更糟的是，我还在学院的那段时间里恋上了魔球，每天除了打魔球，就是打魔球。我把时间全丢在了那上面，可我收获到了什么？朋友？哈……”
“好像也没有。”
“证据就是，我现在还保持通信的除了个斯泰因。就谁都没了。”
讲到这儿，索索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
“后来，因为某些事，我暂时离开了魔法学院，去奥尔马奇兰旁边的佣兵城伪装起来讨生活……佣兵城好像很有名。你知道么？”
“我知道。”亚罗娜眨了眨眼，她敬爱地看着索索：“爸爸说，佣兵城是全世界佣兵的梦。”
“对，梦。地下一层全是皮包骨头的瘾君子，底下的白银城有各种各样的城主，然后是再下面的黄金城……”
“主人？您去过黄金城？！”亚罗娜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是啊……因为一点儿机缘巧合，我进去过。”
索索猜，这丫头肯定不知道黄金城是谁都能进的地方。
“底下很大，是一个完全建筑在地下的城市。在某些方面，它甚至比位于地上的奥尔马奇兰还更豪华——里面的人口，差不多能有个两万人。我猜的。”索索正要继续往下说，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跑题了。
“在黄金城，我就遇见了欧丹。她像她现在一样美，而她则爱上了一文不名的我……”
“一文不名？”闻言，亚罗娜疑惑地皱起了眉毛：“可是，主人您不是才说过您那时候是魔法学院的学生吗？”
“……是这样没错。可问题是，我当时只是个学生，那时候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将来能考上祭祀。”
“不不不。”
亚罗娜很用力的摇头：“我说的就是您那时候是学生。我根本没说您那时候就是祭祀大人——可问题是，您可是魔法学院的学生啊！不说别的，我们这边要是哪家的淑女能嫁给一个随便什么学院的学生，哪怕她嫁的只是南边某个穷省的学院生，也已经足够炫耀了！”
“呃……你好像还是没听明白。你看，欧丹她是不是很漂亮？”
“可问题是，您当时就能找到更漂亮的。而且…（猛然惊觉）对不起主人，我不是想说主母的坏话……”
“……没事儿。”
她这番话令索索很是头痛。
出于惯性，索索非常想将这个小丫头驳倒。所以，他还不肯放弃：
“你还是没懂我的意思。当时，我是个外邦人，而且我没钱，还很没用，还特别的没自信，和学院里其他人比起来根本就是一钱不值……”
“爸爸对我说过省府的有钱人。好像是说，从商人晋升为勋贵的老爷们都很害怕被瞧不起，他们非常希望下一代能摆脱商人勋贵的位置，所以都特别想招赘或将女儿嫁给聪明的男孩子。”亚罗娜睁大眼睛，她倾身逼近索索：“无论如何，即便只是当时的您，也是能考上学院生的特别聪明还特别厉害的学问人！爸爸过去唠叨过很多次，说我们姐妹将来只要能嫁个识字的，我们全家所有祖宗都会乐得从坟里面蹦起来！”
“可是…，可是……”
索索险些被她的气势镇住。
但他还是很勉强地在往后躲：“你不知道，当时我只是个学院生，而欧丹她……”
接下来该怎么说？
难不成，还能告诉她欧丹就是当初黄金城的梦魇双子？别开玩笑了！
“总之，主人您一直都是厉害的！我知道的！我一看就能看出来，您虽然不喜欢自夸，但您的伟大是我们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
“我？”索索是真被她吓到了。“伟大？”
不行。
再这么聊下去，反而会让她继续坚定那不知所谓的念头。为此，索索知道自己有必要继续补充设定。
“不对、不对……这样吧，我再和你说详细些。”
他原本不想说这么细的。
可问题是，他从前哪儿知道这所谓的“学院生”在索菲竟然这么值钱啊！妈的。要是学院生真这么厉害，当初我上学时候怎么从没在生活中感觉到啊？！
“当时，你主母她甚至不知道我是魔法学院的学院生。这次你总没想说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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