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的勋贵们总喜欢为某个不切实际的理想献身，可唯有穷鬼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
——《俚语》
***
“索索先生。”
“您好，柯南先生。”
索索微笑着握紧了柯南先生的手。
在他看来，这位经验颇为丰富的老人，依旧精神抖擞。
女士们已经先走一步了。她们兴许有很多话要聊——反正，在索索的印象里西玛每次参加各类宴会没有哪次是憋着不说话的。
每次，她都会成为人群的焦点，嘴皮子上下翻飞，哪怕没听清这丫头具体说了些什么，也还是会有很多人在她说得兴起时为她鼓掌。
“北境生活不易，索索先生您要多准备棉衣……”
“是。我早有预备。”
索索不喜欢这种相互问好式的闲谈。
事实上，这种毫无营养的谈话注定不会被记载到史书，或是被写进戏剧里。换言之，这是没有意义的。
“类似的话，我在各种宴会上已经说过好多遍了。”
因为和柯南先生比较熟。所以，索索并不介意在这件事上让对方知道自己的感受：
“可以的话，咱们今天还是多聊点儿真正有价值的事吧……真的，类似的寒暄，（笑）都有点儿把我搞烦了。”
“哦——？哦？”
柯南先生扬起了眉毛。
他惊诧片刻，继而哈哈大笑：“也是啊，也是……既然如此，那就不说这些了。”
“柯南先生，我记得您之前曾说过，好像您年轻时是北境的贵族。还为旧奎法王国效力过？”
“哦，您还记得这件事——？这真是我的荣幸。”
柯南先生拄着手杖，走路时地面被轻敲得“咔、铛”作响。
“是啊。回想起来，那时候的旧奎法……还真是冷啊。”
叹一声后：“我年轻时，曾和同僚们在办公室里架起了一个小的暖炉。里面放着魔石，可当时卖给我们那东西的店家却是个奸商，造出来的东西质量却很差，我们几个却浑然不觉地将魔石一块块的往里面填，等终于回味过来时……几个月的时间，已经浪费掉接近十块的魔石了。”
讲到这儿，他又道：
“可现在想想，当时我们是在做什么事呀……唉，尽是些早就由别人处理过的卷宗和案件。索菲人批过一次了，我们才能修批第二遍。说是修批，可无非是将索菲人写在上面的话往自己负责的卷宗上抄录一遍……架着暖炉，屋里面却还是不够暖和。”
“手指头冻得冰凉，唯独从窗口往外看的时候还算清楚——外面白茫茫的，尽是些雪和孩子。那些带着削皮帽子的丑小孩，就蹲在我们办公室的门口堆雪人玩儿——哈哈，要是可以的话，我真想回到那时候……把手上所有工作都抛了，去和他们一起把那个直到最后都没垒好的雪人。堆起来。”
“……我好像能想象出那个场景。”
索索随口应了一句。他问道：“说来，柯南先生您有去过西边的巴米尔西王国吗？”
“巴米尔西？”柯南先生从恍惚中被拔出来。他微微一愣，继而稍显苦涩地笑了下：“那儿就是索索先生您的调任地吗？”
“差不多……王都要我去安德良山山南的‘三镇’赴任。”
索索挠了挠头发：“安德祭祀说，安德良山南部有很多挺大的镇子。可就连他也不知道那个‘三镇’是怎样的行政区划。”
“……我从没去过巴米尔西。”柯南先生又叹一声：“如今，他们管它叫纳勒尔……就像他们称我的国家为‘奎法’一样。”
“其实，您也没必要如此伤心的。”
见无人在意这边，索索便小声安慰对方道：“你们国家的人都得到了很好的安置，国王也在王都有很好的生活。这已足够了。”
“……”柯南先生瞥眼盯了他一会儿。
好长时间，才终于微地一笑：
“祭祀大人，你我就算讲真心话，也是没关系的。当年，洛克多人的王在王都喝醉了酒，爬到城墙上大肆宣唱洛克多是一个自由的国家——即便他这么做了，王都也还是很大度。”
“我绝没有提防柯南先生你的意思。”
索索尴尬笑了。他摆摆手：
“帝国很宽容，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你我的故国有很多相似之处，但我毕竟和您的经历略有不同……您年轻时曾是旧奎法人的官员，我却是索菲人的祭祀。”
“……”
柯南先生抿起了嘴唇。
绕片刻，他又道：“这样说来，是我多嘴了。”
“哈哈……”索索的笑声愈发尴尬。
他无心令对方失落或不悦。因而，便尝试将话题转向了更轻松的方向：
“说来，柯南先生您是有儿孙的吧？已经快半年了，我好像还从没见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哩。”
“哦——您是说他们呐？”听了索索的话，柯南先生脸上的抑郁之情稍显衰减：“是啊，我记得自己曾和您说过。我早年和两个亡妻，有过四个儿子、三个女儿。他们都有很好的前程——尤其是我的二儿子，他可谓是我家里最有出息的一个啦。竟然到南边的蒙曼丢尔行省当了税官，就是、蒙曼丢尔的普诺勒，虽然那是个小镇子，但这已经让人相当满意了……”
讲到这儿，老人好似突然记起了什么。他目光愈发黯然。
“对了，祭祀大人……”
这老人将左手掩在胸前，大致在心脏偏下侧的位置。他很缓地继续走着，而在他俩的更前面，莫克蒙夫人早已陪西玛和欧丹进了宅邸。
“……”
隔了一会儿，他像是经历了很久的心理斗争才勉强又垂下头去。再不言语。
“有话请讲。”索索看出了对方的担心。
他很干脆的笑道：“咱们可是连北境旧王国的话题都敢谈——既然如此，您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哈哈，倒是没什么的。只是，我突然想起了个不成器的孙子…相比起作为索菲人，他的这里。”如此说着，老人抬起手来，轻敲了敲太阳穴的位置：“这里，似乎有点儿太僵了。明明生长在索菲，却总因为他爷爷是个旧奎法人而想一些大逆不道的事……虽说，所有人都知道帝国对臣民们的想法一向宽容。但他毕竟是我的孙子，我挺希望他有朝一日也能在帝国出人头地，可他要是一直怀着那样的思想，哪怕去考底层的小吏也没人敢用他吧……”
“嗯，我好像听明白了。”这般说着，索索想了会儿。感觉以自己和柯南先生的关系，他好像可以勉强帮对方这个忙：“如果三镇那边有闲差，我会多为他注意的。”
“不不，我指的不是这件事。”
老人很沉重地摇了摇头。
他又叹道：
“我那个孙子，论才华、论能力都不算差，他唯独过不去心理上的这关。原本，我们全家是对他寄予了厚望的……这句话虽然很唐突，但以我的想法，他虽然远远比不上祭祀大人您，但倘若能调整好心态，那么在三十岁左右时如那拉迪尔祭祀一般考中并担任祭祀。他还是有机会的。”
“嗯？！”
索索惊叹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他考啊！作为旧北境王国的勋贵，他绝对能占很大优势的！”
“……”
柯南先生却又低下头去：“所以说……嗯，他能力还算可以。就是心态上始终调整不过来，太有年轻人的那股子……莽撞劲儿。”
“您想让我帮什么忙？”
索索睁大眼睛，他神采奕奕地盯着柯南先生：“有我能办到的，您尽管说。只要我行，就一定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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