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的。”
女孩重重地摇了摇头。
她身子向后缩，又在偷瞄一下奥洛浦身后的索索和西玛后，小心咽了口唾沫，再重又害怕地盯向奥洛浦。
她视线始终停留在那几道刀疤上：“不行的。”
而后，女孩小心翼翼地抬手伸开五根指头。
“嗯——？”
奥洛浦抬高了眉角。
他往后看一眼索索，这才点一下头，试图将位置让给这位祭祀大人。
“没事儿，你继续谈。”
索索却面色阴沉。
他倒是没说什么，可奥洛浦却明显看出了对方的不快。
于是，这个汉子便慌忙解释道：
“老爷——我没那个意思，是你们非要我过来演示，我才一定要讲价的。你可不能……”
“你先退一步。”
如此说着，索索往前一挤，再将奥洛浦往后揽了一把。
“……”
看向这女孩时，他神情颇为复杂。
“五十枚？”
“……”
孩子抬头盯着索索，眼中闪烁着很明亮的光。
立在一边的火把燃得很慢，她小小的身体缩在那件单薄的破袍中，袍子很大，看样子是穿其他人的。相比起那些光鲜靓丽的女子，她更像是一只混在白天鹅堆里的丑小鸭——姑娘小心盯向了地面，她不安地在寒风中抬动着脚指头。过了许久，才好不容易鼓起胆子说了句：
“您……难道是您，要点我？”
“……”索索一声不吭。
奥洛浦瞥一眼小丫头，再看一眼祭祀大人，心中暗叫起了不公。刚才，这丫头看自己的表情就像是看一只可怕的妖怪，可祭祀大人一上前，她就好像整个人都换了种状态。再联想起先前经过各个巷口时想要叫住他们的女人，奥洛浦便愈发感觉那些人是希望老爷逗留，而不是在呼唤自己……
“唉……”心念及此，他不由得抬手扶额。
不过，也罢。
反正老爷是自己的恩主——倘若没有他，我直到现在都还是个死佣兵哩！所以啊，老爷的事就是我的事，老爷的帅也是我的帅……呃，大概吧。
“嘻嘻……”西玛抬眼瞥了下奥洛浦，旋即轻笑。
然而，索索的表情却从奥洛浦呼唤这个姑娘起，便一直都很严肃。
西玛假装在嘲笑奥洛浦，可她眼角的余光，却始终密切注意的索索的一举一动。
“是我。”索索沉声道：“你——多少钱？”
“五……”
姑娘试图开口。
她拘谨地缩着身子，又赶忙往街道两端瞥了几眼，试图搜寻其他客人的存在。
“五……”
她非常犹豫。
找了很久，当意识到或许很久，甚至是一整晚都不会有人点自己的名后，她非常沮丧地垂下了头：“五十枚……”
“五十……铜？”
“妈妈说是。”这姑娘道了一句。再猛抬头，以一种近乎于奢求的表情瞪向索索：“可是、可是……不，没什么。五十、五十枚……”
顿一声后，她道：“我还没有过。”
沉默良久：“真的，妈妈说我从来没有过，所以肯定值五十个铜板。妈妈说，妈妈是这样说的，妈妈还说很多人都喜欢像我这样从来没有过男人的姑娘——要是、要是老爷您，看上了我。我可以的，我绝对可以的！但是……需要五十个铜板。”
“你在看什么。”索索也往街道两边扫了几眼：“你在找谁？”
“……我知道老爷您不想花那么多钱。”
女孩小声道：“可是，是妈妈要钱的，我什么都不能的。只准这么多，今天不行就等明天、明天不行就等后天，要是老爷您真的出不起五十枚……要是，要是真的不行。其实您和您后边的这个人，也是可以的，两个人的话，也是五十枚。可是我明天会告诉妈妈只有一个人，我会这么说的，所以……”
“……”奥洛浦非常受伤。
对方说话一点儿情面都不留。明明是她自己不想让索索走，却偏要摆出这种为了吃蛋糕宁肯连屎也一起吃的态度……虽说这也挺正常的，可奥洛浦却还是感到很受伤。尤其是当他回想起自家两个女儿平时和自己几乎一句话都不说，却偏偏在被自己介绍给祭祀大人当使唤后和总跟着自己问这问那的那几天时，他便愈发感受到了这个世界对老男人+长得不帅的男人的恶意。
不过，他对此仅咳嗽几声，便权当自己什么都没听明白了。
“我能行的……”
小姑娘殷切地看着索索。
她可怜地眼睛闪烁着卑微的光。身子也在破袍子里越缩越小，仿佛再过一会儿，就要彻底消失不见了……
“你说——妈妈。”
索索面色不改。
他仅是从怀中掏了几下，从里摸出几枚铜板来，轻轻压在了少女的掌心。
“现在开始，我问，你答。”
“老、老爷！这个，这么少是绝对不行的。妈妈绝对不会允许的，这个绝对不行！”女孩用力摇了摇头。
她抿着嘴唇，低眉顺眼地瞧着手里的几枚铜板。西玛看得到——这个小丫头的身子，在轻轻打颤。
这令她很是不爽。
这个女孩，让她想起了没遇到索索前的自己今后或将遭遇的命运。只是看着她的表情，还有她那胆小怯缩的模样，西玛便感到隐隐作呕……在这之前，她在自己的亲生母亲那儿见过太多类似的女孩。她们都一样，活得像条狗，一辈子都像条摇尾乞怜的哈巴狗！
“……”西玛并不知道索索会怎么做。
她只晓得这个男人偶尔会为了某些事头脑发热——现在，她只期望他仅是气，而并未产生出要将整条街扫空的念头。
毕竟，当初他还只是个假扮武者的魔法学院学生，可现在的他……却已经成了一位地位尊贵无比的祭祀。
“哥哥……”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兄长。
于是，西玛很小心地在后拉了拉他的衣服。
“要是我准备要你，我会另给你钱的。”
索索一字一顿道：“现在这个，是问话的钱。我问，你答——懂了吗？”
“……懂，我懂的。”
女孩害怕地继续后缩。
但是，在这个小丫头眼中，除害怕外却仍外溢着一分让人道不清楚的炙热感情。
“那个妈妈——是老鸨？还是说，是你的亲生母亲？”
“是、是妈妈……”女孩低下头，又在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答得不够准确时忙抬起眸子：“是、是我的亲生母亲！”
“你父亲还在？还是你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我有爸爸……”女孩再次垂首：“有一个爸爸。”
“他们为什么让你做这个？”
索索又问：“你母亲也是做这个的？”
“是……从前是，但现在她不做了。”
“你父亲呢？”索索道：“他是做什么的？他养活你们，还是你们养活他？”
“爸爸的腿断了，需要药，还得用木板绑着。”
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他过去很厉害，还打我们。可爸爸是好爸爸，他也不希望我们一直这样，但是，后来却……”
不知怎的，西玛越听越感觉好像有点儿不对。
她瞥了眼奥洛浦，却见这个男人也好似心事重重的样子，和索索差不多。
（怎么回事儿？）
（难道说，只是我感觉不对劲儿。是我自己太多疑？）
“呜……”
说到最后，女孩小小的身体中自然而然地流出了哭声。
两个男人都很感动——可是，就西玛来说，违和感却始终存在。
“……”
她越来越觉着不对。
抬手压着嘴唇，她略思考一会儿，便好似意识到了违和感的来源。
就是——这个女孩。
在她的印象里，如果母亲是妓女，女儿按说不该长到这么大才出来卖。她本该早就卖掉第一次了，而倘若她直到现在都还是雏，便至少得像当年的自己一样，有一手厉害的偷窃或暗杀本领，再加上一系列的好运，还得和自己差不多聪明、差不多有野心才可始终保持童贞……
索索不知道也就罢了，可奥洛浦他难道也不怀疑？
再次瞥了那个老男人一眼，可西玛却还是只瞧见了一张貌似很感动，也貌似很内疚的脸。
……她猜，兴许他是将这个女孩和他那两个女儿联系到一起了。
搞不好他还将这女孩的父亲和他自己联系到了一块儿——那样的佣兵，据说还是挺多的。像是因为在一次出工时不小心弄伤自己，从此没法再养活家人，只能躺在床上成为“无用人”并依靠妻子女儿们的“工作”帮忙养活男孩和自己的暴脾气佣兵，西玛是真的听说过不少。
正因如此，能长时间当佣兵的始终是那些油滑得要命的老油条。也就是所谓的：送死你去，逃命我来。
“唉……”
西玛猜，他应该是对这个小姑娘的话感同身受了。所以才会和哥哥他一起感动得稀里哗啦。
想到这儿，她不由得叉起了腰。
只可惜呀~~你这种小妖精在我西玛大人面前，可是完全~瞒不过去的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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