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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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皇子勒夫伊卡思姆·索菲·波布利提亚娜殿下,前往杜兰沙公国进行国事访问。

年初,王都上空有银龙翱翔而过……

银龙?

索索吃了一惊。

之前,欧丹好像曾对他说过曾在南边看到过银龙。

当时,索索嘴上称是,心里却是对她的话半信半疑。权当是这丫头看错了,将别的什么龙认成了银色。

银龙??

那不是象征着索菲帝国的高贵神龙吗?

这又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索索眨了眨眼,他按捺住心中的好奇与因自己被调职而产生的低落。继续往下阅读。

小事。

再下一件,还是小事。

反正只是些某位贵族在王都举办了舞会,万王之王陛下赏赐给某人食物和衣服,再包括大神殿总祭祀那边发表了一场讲话,还有王都的卫戍兵团的某支小队因聚众酗酒遭到处罚,仅此而已。

……

他现在看的这东西叫内报,也叫新闻,还有人管它叫“王都花边儿”。总之,哪一种叫法和讲法都对,兴许在其他地方还有别的提法,但总之说来说去都是同一种东西——这个玩意儿,主要是讲帝国内部又发生了什么大事,以及王都最近又发生了什么事。在索菲各地,每一位拥有高贵身份的边境贵族及官员、祭祀都能得到一份这样的小报,换言之,能阅读到这个是索索身份与地位的象征……

“帝国边境重获太平。”

“在帝国与奇卡人的联手下,贼蛮在东方被消灭……”

贼蛮。

蛮族啊……呵,反正不可能是美狄亚她们的。

想来,肯定是帝国觉得总是被迪达特人击败在面子上很难看,所以就随便找了伙野蛮人把他们干掉了吧?

这般想着,索索继续往下读。

“贼蛮从北方来,曾多次侵扰奇卡人的边境,令他们不堪其扰。”

“贼蛮在东方残害生灵,无恶不作,攻击各国、残戮百姓,还进攻王后陛下的领地波罗,造成了极大损失与伤亡……”

这……

“所幸,托万王之王陛下洪福。”

“在战士们的努力下,帝国和奇卡联合了起来,将这伙蛮族彻底歼灭……”

“夷灭其种……”

等等?!

索索惊得瞪大了眼睛。

他死死地盯着自己所看到的最后那一段:

“夷灭其种、诛杀雌蛮;斩其蛮首、示众诸国;分其牛羊、毁其车帐;贼蛮所残害之生灵,已得告慰……”

已得……

索索的手在抖。

信纸落在桌上,他却是再也站不住了。

索索抚着桌角,呼吸声极为急促,他缓缓抬手,将并不宽大的手掌掩在脸上,过会儿,才又接连喘息数声,几近啜泣失语……

怎么会……

怎么会变成这样?

倘若帝国只是取得了一场小胜,在内报中是不可能对各地官员做这等炫耀的。换言之,这并不是什么被夸大其词了的小胜…而是,绝对货真价实的。这也就是说——美狄亚被杀了,还被砍了脑袋示众各国?迪达特绝灭了,还被彻底焚毁、砸烂了一切曾存在过的痕迹……包括托利多陛下所自豪的一切在内的全部东西,都没能留下吗?

可是,为什么?

奇卡人?奇卡帝国?他们的兵,难道就有那么厉害?能在战场上配合索菲击败迪达特,还彻底消灭了迪达特人的全部力量?

不……

不,不不不……

我不是已经和美狄亚说过了吗?我不是早就和她讲好了吗?取得胜利后,不要再同时触怒双方,要试图利用两大帝国之间的隔阂与摩擦,保证你国家在东方公国地区的生存。她按说也该听进去了啊?这才多久——才一年,算上消息传到我这儿的时间,说不定还没到一年——一年时间,迪达特人怎么会……

“哈啊,哈啊……”

索索悲怆的坐倒在了椅子上。

他扯开祭祀袍的胸口处,露出自己穿在里面的白衣;再连同白衣一并往下拽,裸露出了他那并不结实的胸膛。

过会儿,眼泪终于淌了下来。

为什么?

美狄亚她……为什么?

这怎么会。

不,这根本就不应该。迪达特人的战士们,根本不可能被彻底击溃。我走之前,美狄亚已经消灭族内的反抗势力了,她应该已经是迪达特内拥有最最牢固地位的托利多了。再说,拖勒卡看着也不笨,他应该也能帮着她出主意的;就算她真的遇到令行不止的情况,难道她就不会靠一场婚姻拉拢族内较有实力的团体吗?

她……

不。

不对……

索索突然疯狂地抓住自己的头发,还用力地抓。

或许就是因为她依靠婚姻拉拢了别人。

迪达特内部她是最大的,倘若有哪方被她拉拢,那一方的势力就会被不正常的加强。

然后就是内乱。

没错的,内乱是一定的。倘若有某一派的势力加强,其他势力就会团结起来对抗那支被加强了的势力——然后,因为美狄亚结了婚/找了情人,她也会被牵涉到多方争斗的战车上。这样一来,美狄亚一家独大压制各方的局面就会不存在了……

然后,我当时给她规划的道路是在南方开拓疆土。

开辟疆土后,她既可能任用当地官员贵族继续统治,也可能将土地分给族内部众任他们放牧牛羊与百姓。

如果是她的父亲,他绝对会选择最便于统治的第一种方法,他或许会在这些城市周遭安插部分用于通风报信的部队,再随时保持汗帐的军事力量以便在有任一城市或武装进行反叛时加以歼灭,以此来巩固自己的权力;但美狄亚却不会。她没那么聪明,或许也不懂得保持一支强有力且永远处在自己掌控之下的军队,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

她或许会将军队分割,会不任用当地官员及贵族,会尝试用自己的部众统治人民并收取税供。

但是,她也可能继续保持了迪达特人的作风,对本该成为她的子民的南方人进行劫掠与屠杀……

两种情况都很糟。

相比之下,第二种反而更好些,毕竟这样还能继续维系她的军队——但即便如此,也大势已去了……

索索瘫坐在桌前,他右手压在桌上,左臂则勾着、好似一根老朽了的枯木。

那么然后呢?她又是如何被索菲和奇卡联合起来杀掉了呢?

想来,她一定是选择了统治。希望成为一位女王,希望就此在东方公国建立起属于迪达特人的新国家。

她分散了部众,分散了力量,而这一切又都被奇卡、索菲看在了眼里。东方公国早就没有能继续抵抗的军事力量了,帝国也在东方接连遭到了打击,想来奇卡人虽没动手,却也不想插手到对他们而言的“远西事务”中去。换言之,倘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这两个帝国是不该联起手来合力解决迪达特的……

一切本不该如此的。

索索啜泣着,泪水流下他的脸颊,又最终滴落在了他深灰色的祭祀袍上。

一切,本不该如此的……

要是我……

要是我,没有离开美狄亚的话。一切本不该变成这样的。

他哭着……

哭着。

哪怕这悲伤毫无用处,哪怕他现在哭只像是惺惺作态。哪怕美狄亚或许永远都不会原谅他——即便如此,他也依旧是,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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