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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罗尔识字，却只认识帝国的表音文字，可那牌子上的却明显是旧索菲文字。
诚然，旧索菲文字他也认识一些。可这牌子上的字他却绝大多数都不认得——认真看去，那上面写的内容似乎有……嗯，“的”，还有“好”。
“致我伟大的米尔迭，安达勒普鲁西。”
如此念出后，索索疑道：“米尔迭？你们知道米尔迭是谁吗？”
“不知……”
“回禀祭祀大人。”
这一次，答话的依旧是老露岳姆。
“我活得岁数久。对这儿的事，倒还有点儿耳闻。”
顿一声后：“米尔迭是我年轻时来北边的一个传教士。”
“米尔迭是人名？那安达勒普鲁西呢？”
“安达是地名，是南边的一趟子山。‘勒’可能是土地的意思，至于普鲁西……祭祀大人，这我就不知道了。”
“这样看来。”
索索道：“它可能是过去的传教士给伙伴留下的讯息。”
他又说：“总之，这可不是什么祝福万王之王陛下的话语。我是不清楚这些农民为什么要举着这个唱来跳去——他们想确立传统，这很好。但类似的牌子今后要是被其他索菲勋贵或神职人员们看到了，难免得闹笑话。”
于是，索索便指使狄罗尔道：“狄罗尔先生，请帮我个忙。让这些农民将牌子放下。”
思索稍许：“我重给他们写一张。”
“喏……”
狄罗尔感觉非常丢脸。
他识字，也拥有三镇传承最悠久的贵族家世。但当祭祀问起什么事时，自己却一问三不知，反而还得让外镇的勋贵解围——妈的，这实在是……
然而，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唯一令他感到欣慰的是，祭祀大人似乎对他们兄妹的观感还算不错。这些天来，他每次出巡总要带上兄妹两个——长此以往，狄罗尔觉得自家妹妹还是有点儿可能的。更何况，祭祀大人也不可能没听过街头巷尾传的那些话儿。想来……他对狄丽尔，可能也有点儿深入发展的意思吧？
让农民们将板子撤下，又额外赠给这群没见识的蠢材们一块新布后，他为祭祀大人找了块木板，任凭后者在其上写下索菲文字后，才算了事。
“这看着真像是邪教。”
一边写，祭祀大人还一边嘀咕了一句。
而想当然的，狄罗尔自然是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反正也顺便。”
写完后，索索只感到心中豪情勃发：“我再给他们说说神殿的新政策。”
祭祀大人有要求，狄罗尔当然不敢怠慢。他忙又折返回车厢那儿，将勋贵们带下，还召一些随行的家丁和劳工们，在村子里将给祭祀大人布道的台子还有帘子都搭好，为勋贵们准备椅子，还将吓得想逃回各自家里的农民们连吓带打地赶成一堆儿，将这帮人聚到村外的布道台前面集合，这才算了事。
等终于做过这些后，他留意到一些勋贵们正在寒风瑟瑟发抖，便又指使家丁们帮忙搭起临时用的炉子，还借用了一些农户家里的大锅。用以烧煮肉汤。
当一切准备全都做好后，狄罗尔便迎祭祀大人走上了布道台。在布道台上，这位想法挺多的祭祀站在其上，大声向众人宣讲着他作为神殿祭祀是代表着神和索菲万王之王陛下的；而后，他又强调了村民们对万王之王陛下的尊敬很令他感动，帝国和神明一定会保佑你们的云云——等到他讲得兴起时，狄罗尔便领着勋贵们带头鼓起了掌。
他们鼓掌了，农民们便也鼓掌；
事实上，无论他们听懂听不懂都必须鼓掌——该做的威胁和利诱，狄罗尔都做过了。简单来说就是谁让祭祀大人不开心，就是让我们这些勋贵不开心，就要挨打，家里的老婆孩子可能也得挨揍，村子今年的税赋说不定也得上调。而你们要是听话嘛……那边的肉汤，都看到了没有？
靠着这个，狄罗尔将农民们轻松训练成了遵守规矩的好农民。
尽管这帮农民一点儿都不诚心，还在鼓掌的同时不断瞥向远处升起的炊烟，但老实说，只要祭祀大人能开心，管它呢！
接下来，祭祀大人还讲到了他新颁布的政策：即，废除所谓给予新婚夫妇“祝福”的那项改革。
听到这儿，个别农民稍有骚动，但狄罗尔却以自己锐利的视线成功使他们闭了嘴。
说到底，这群农民也该知道神殿有这项新政策了。
他们唯一该感到惊讶的部分，想来也只是祭祀会亲自强调这一点的问题。
正因如此，虽说始终有部分人没理解这番演讲。但祭祀大人的布道，进行得倒还挺顺利的。
紧接着，祭祀大人开始夸奖这里民风淳朴，人民富足，精神头儿也挺不错——这不是废话吗！这么多的农民，全都在等我许诺给他们的肉汤呢。精神头儿有可能差吗？！
然后就是一串长篇累牍的谈论神多么多么好，神多么多么伟大，再然后就是万王之王多了不起，尊贵而雍容，在万王之王的统治下索菲百姓生活得又是何等的富足，还说只要你们好好种田，将来也一定能过上索菲农民一样的富足生活。
对这些话，不止是农民们，就连勋贵们也听得有些打哈欠。
当然啦，在寒风的“帮助”下，大家一哆嗦起来倒也就不怎么困了。
嘶，嗅嗅。
肉汤的香味儿已经跑出来了。
妈的！
这又是谁干的？！
怎么让味儿飘到这儿来了？不知道祭祀大人还在布道吗？！
这股味儿一到，农民们就更兴奋了，他们开始兴高采烈的鼓掌，就好像祭祀大人的话当真触动了他们一样。至于勋贵们——大家只是感觉被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越闻，就越想赶快结束好去喝汤。就连狄罗尔自己也是。
“嗅……”
这时，祭祀大人讲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他困惑地抬起头，再嗅了嗅，这才放下稿子：
“你们煮了肉吗？”
“……”狄罗尔心虚地点了下头。
“是你叫人煮的啊？”索索一讶。
他端着稿子，想了一会儿，突然就笑：
“行啊。”
索索笑道：“我懂了。那好——今天就说到这儿吧。”
言毕，他将稿子放在布道台上，人则开始往下走。
这一遭，可将狄罗尔吓了个不轻。
他忙赶向前去：“祭祀大人？！”
见索索瞥过视线来，狄罗尔略有些紧张：“祭祀大人，我……”
“你很用心，这我知道。”
索索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也知道自己讲的这些挺无聊。正巧，我也有点儿饿了……”
“不是！不是，祭祀大人，其实大家都很喜欢你的布道！”
“他们喜不喜欢，”索索悄悄指了下那些朝香味一侧翘首以盼的农民们：“我知道。但这个挺无聊的，我也知道——可它毕竟是个该走的形式。哪怕所有人都知道改革已经被三镇所有人都知道了，我也还是得把这个形式完成。”
说到这儿，他将手离开狄罗尔的肩膀：
“这些天还得继续劳烦你。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道谢……总之，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
狄罗尔这么说，可他心里却还是很慌。
他不确定祭祀大人究竟是在敲打自己，还是真有心道谢。
而要想明白这件事——或许，狄罗尔还得再忧愁个好些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