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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刺站在变成废墟的村落上，狠狠吸了口烟。
这是他家乡，大陆西北半岛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村庄，南边靠着沉默海，过不了几十公里就是送神火山。再往西，就是川贯最后一个内陆城镇水市，几百年前作为抵御东氿的首道防线伫立着，如今是阔野的地盘。
从这个村里出来的年轻人大多只有一身力气，只能选择去镇水市混，因为没有领头人，所以一直零零散散，不成气候。直到几年前贵叔建了个小帮派，领着一群愿意跟他的后生摸爬滚打，才在城里混出一个样子，这个村子也渐渐有了名字，被人叫做贵家村。
蛇刺年少时也曾受贵叔照顾，是社团里的金牌打手，后来惹到了阔野里不该惹的人，这才逃到大陆另一端的天元，在那个各方割据的混乱地带打下一片天地。
直到前不久，大浪换了个新副首，作风突然激进起来。
新上任的副首是个女人，胆大心细，还是个疯子，想将城里其他势力净空，让天元成为自己的后花园。
各方关系越来越紧张，一场大战不可避免，就算不会立刻爆发，也只是时间问题。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几方较劲让九命这种夹缝中求生存的小帮派越来越吃力，蛇刺深感独木难支，回来向贵叔求援，谁知隔了几里地便闻到一股呛人腥味从村子的方向传来。
这味道太熟悉了，是血和硝烟的气味，蛇刺狂奔回村，看到的是尸横遍野焦土残垣，整个村除了两个孩子，竟然都死绝了。
他本以为过了这么些年死人什么的早就习惯了，谁知惨剧落到自己身上，心还是会痛。
蛇刺打了电话给镇水市里的还有联系的人，得知村子几天前被一只浑身漆黑两眼发红的怪物烧了。他额角抽搐，抖着手点上烟，深深吸了口，眼眶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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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怪物呢？”
孩子低着头蹲在地上，一言不发。
“问你话呢！”他用力甩掉烟蒂，恨恨地问，“我问你那个从送神火山跑出来毁掉村子的怪物呢？”
仍然没有回答，蛇刺失了耐心，抬脚踢下去。
瘦小的身影猛跃起来，一把抱住他的腿，牙齿像野兽般刺穿皮肉，血流进孩子嘴里。
那可真是锥心刺骨的疼，甚至让蛇刺怀疑自己骨头都被咬到了，但他只是皱皱眉头，放弃了报复。
因为他看到一双猩红的眼，疯狂又执拗，叫他倍感熟悉。
“我记起你来了，你是被我带来的那个孩子。”蛇刺终于想起了这是谁。
贵叔说想要个娃，于是蛇刺就把他带进村里，不过那会儿这双眼还是黑色的。
蛇刺不做人口生意，他是在街边看到孩子的，当时这娃就已经被人遗弃了，三四岁的年纪，一点不慌，盯着每个从他面前经过的人，带着股莫名的凶狠。
三天后蛇刺在同一个地方又见到他，脸色很差，看上去饿了很久，精气神都弱了一圈，只有那双眼睛，还是那么愤怒。
蛇刺就是被这个眼神吸引的，接回家养了半个月，直到小孩开口喊了声哥。
蛇刺想贵叔后继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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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卡着孩子后颈拽开，看着小腿上几个血洞直皱眉。对方没把嘴里的血吐出来，而是紧紧抿着唇，喉头滚动一下，咽了下去。
蛇刺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他会被父母遗弃了。
“看眼睛，屠村的怪物是你？”蛇刺问，“你到底是人是鬼！”
孩子的嘴唇动了动，不知怎么回答。
“我一般不杀小孩，但今天你得给我个理由。”蛇刺重新点上烟，烟头一点红色，就和孩子的眼睛一样。
蛇刺和他对视了会，竟然背后发凉……
“靠！”他猛地弯腰，一个前滚翻躲开身后袭来的风声。
利爪撕裂衣服，蛇刺转身，惊魂未定看着怪物将孩子护到身后。
“我淦。”蛇刺震惊地仰头，背后伤口激痛，“我淦！”
血从黑色尖爪上低落下来，孩子抱住它胳膊，使劲拉着呐喊：“别杀！别杀！那是我哥！我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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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刺在残破的废屋里坐着，孩子给他处理背上的伤口。
“你挺熟练啊。”
“爸爸老是这样，我经常给他处理。”
“你说话一点也不像小孩。”
“有那种老爸，怎么不早熟。”
蛇刺听着这人小鬼大的口气就想笑：“贵叔对你好吗？”
“……”孩子给绷带打了个结，“好了。”
“问你话呢。”
“不关你事。”
“看来是不好。”
“都说了不关你事！”
“所以你就让你的概念兽杀了整村人？”
“……”孩子嘴唇又动了下，蛇刺从那双眼里看到种不屑辩解的骄傲。
“你不说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替你爸报仇？”
“不用你报仇，我自己会报。”
“那也是我叔，我和你一样没有父母，小时候贵叔照顾我，就跟父亲似的。”蛇刺心想要不是我惹毛了阔野那帮傻逼，本该是我替你给贵叔养老，“你也说了，我是你哥，所以告诉我谁干的。”
孩子看了眼窗外，黑色的怪物坐在沙滩上，任凭涨潮的浪花拍到身上又退去都不为所动，仿佛一块石头。
“不是我杀的，是小黑杀的。小黑是被人从送神火山下放出来的，是被人驱使的。”他说的很混乱。
“它听你的话。”
又不说话了。
蛇刺一阵头痛，彻底明白这孩子就是个犟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自尊心高的很，激不得。
“算哥说错话了。”他说，“你说，我不插嘴。”
“……小黑来之前，我就快要死了。”孩子说，“最后它救了我，自己也清醒过来了。”
孩子说话遮遮掩掩的，可蛇刺忽然什么都明白了，他呆了很久，好像和怪物一起变成石头。
“我知道怎么回事了。”蛇刺抬手摁在孩子脑袋上，揉了揉，“不怪你。”
“你想瞒着我，我很领情，但这件事没完。”他说，“你的仇已经报了，贵叔的仇总有一天我要加倍奉还！镇水的萧家张家，天元的阔野大浪，一个城市那么大，给小帮派留条有活路，这么难吗？”蛇刺自言自语，“告诉我，萧家还是张家。”
没有回答，蛇刺觉得自己真是糊涂了，一个孩子知道再多，也不会多到那么具体。
“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亲哥。”蛇刺说，“你叫什么名字？”
“支离邪。支离破碎的支离，耳牙邪。”
“贵叔起的名？”
“小黑的名字，但是它用不着。”
“好，记着，我叫蛇刺，总有一天，咱兄弟俩要让所有人记住我们名字。”蛇刺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狠狠咬着每一句话，“不留活路，咱就杀出条活路！瞧不起小户，咱就吃它的吞它的变成大户！伤我亲朋，血十倍还，命……百倍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