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红尘·成空

  • 作者: 狼T_
  • 更新时间:2018-0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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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的清水湾格外寂静,车队在顺着沿海公路前行,止息缀在队尾,路灯从两旁掠过。她看了一眼远处的海面,渔排上的灯火亮着,好像随着浪涌微微摇晃。

这是想象中产生的错觉,那些渔排固定的很结实,只有才在地面的脚掌或者躺在床铺上时的后背才能感受到海的力量。她小时候常在这连绵不绝的推荡中昏昏入睡,那一下下极富节奏感的晃动让她陷入儿时在摇篮中的感觉,有种莫名的魔力催人睡去。

百里归就在副驾驶,索罗伊邀他同乘,少年拒绝了。车队里还有其他社团甚至联盟的观礼人,当百里归登上大浪的车时,人人眼里都有惊讶。他们不靠近祭坛,而是在清水湾停驻。据传,祭坛的鼓是武王从“陆沉”身上剥下的一小片皮所做,鼓声能传遍整个天元镇。

“索罗伊说的事,你同意了?”

百里归点头,路灯静静亮着,每一盏都像极了巴尼亚传奇里旅途开端的那一个,沉默的照着旅人和归客,永不熄灭。

是不是真的该找个机会去神幡的家乡看看呢。百里归心中突然冒出这个念头,很快又胆怯的散去。他忽然觉得自己正在做的事十分徒劳,他不过是个连自己的事都处理不好的弱者,是个连对家人的责任都不敢承担的懦夫。

“想好了吗?”止息说,“我之前说过,遗产不是用之不竭的。”

“我会去,就算索罗伊不说,我也会去。”

祭坛到了,止息将车停下,问:“为什么?”

“为了炎真。”

有人敲了敲车窗,索罗伊站在门外,克劳因撑开伞,她摆摆手,自己接过来,青年鞠个躬,退入人群了。

“竟然下起来了。”百里归打开门,抬头看向天空,小雪纷纷扬扬飘落,“迟到了整整一天。”

雄伟的祭坛伫立在远海,远远可以看到一个人影在最高处。那是大浪的神官,这一天都要在祭坛,不能离开。他站在鼓前,背对众人,用手指轻轻敲着。并不是所有人都目力惊人,当这个消息被眼尖的人传开时,大浪一阵骚动。

按理说,神官应当面朝来路,迎接众人。

所有人望向索罗伊,连呼吸声都不见了,雪越下越大,很快在伞顶积上一层。

索罗伊眯着眼看了会,忽然说:“不要去祭坛了,在场中层散开,保证诸位管理安全。”

阵阵险些憋死似的呼气声响起,索罗伊讥笑一下:“让你们去也没用,最后还要造我反。”

人群尴尬的安静了,有年纪小的亲信发出笑声。

“巴尼亚!”索罗伊一瞪眼,小孩赶紧立正,清清嗓子担负起护卫。

这就是巴尼亚,和止息搭档的兄妹里的妹妹,看上去才十七八,一头火红的短发。百里归多看了几眼,巴尼亚冲他比了个鬼脸:“姐夫。”

百里归赶紧扭开头,生怕她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不跑吗?”止息问。

“他把自己逼入无路可退的绝境,我为什么要跑?现在这种做法已经很丢人了。”索罗伊淡淡地说,“不过还好,反正也没人关心这些猪猡怎么做,大家想看的是我如何应对,是我……能不能赢!”

“需要我陪你么。”

“陪我还是陪百里归?”索罗伊看向男孩,微微一笑,“往年止息嫌麻烦从不参加祭祀,你面子真大啊。”

止息翻了个白眼。

百里归难得不脸红不窘迫,他很紧张:“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啊?”

“不要去了。”索罗伊说,“这边的指挥还要靠你。”

止息皱皱眉,没有拒绝。

“算我欠你一个人情。”索罗伊整整衣服,“百里归、万里跟我走。克劳因,帮止息。”

“自从跟你狩过神,哥接到的任务是越来越刁钻了。”万里搓搓手,有点忐忑,显然他说什么“有头有脸的信客”、“各方招揽的香饽饽”都是逗百里归玩的,他在这的真相是受雇于人。

炎真就站在台阶尽头,带着兜帽、口罩和手套,除了眼睛,全身罩在暗红色的制服下。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三人,眼中露出深深的失望:“就你们三个吗?不够,这可不够。”

·

有人拍了拍止息肩膀。

女子心里一惊,猛地转身,能悄无声息靠近自己的人不多,更何况自己处在大浪人群的中央。刚刚站在自己身边的巴尼亚,此刻正在人群最外围,满脸迷茫张望。

“你是魔女吗?”面前中年人问。四周指来一片武器,他举起手,发出爽朗的笑声,“久仰大名!你也听说过我吧,我是阔野的副首,‘王车易位’,燎原!”

止息迷茫了一瞬,忽然变色。

“真是漂亮的女娃啊。”燎原说,“可惜了!”

“跑啊!!”人群外的巴尼亚极大声地嘶吼,“姐,快跑!”

燎原凭空消失了,这么说也不对,事实上,是炎真忽然取代他,出现在大浪的人群里。

“这才对。”他站在止息对面,咬着牙齿,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这才够嘛!”

炎真咆哮起来,“陆沉”巨大的虚影浮现,一道道黑色的沟壑在祂身上上组成纹路,里面流动着熔岩般炽亮的液体,看起来像燃烧的图腾。

神明每走一步,大地就崩落一点。海滩塌陷,沙石滑向大海,所有人都陷入半米深的水中。他们拼命向海岸跑,但人怎么能追上神的意志?陆地崩落的速度永远比他们跑得更快。

炎真的声音雄浑有力,震耳欲聋,根本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从他嘴里传出的,是神的低吼。神的虚影张开嘴,赤红从喉中向着止息倾泻。巴尼亚眼都红了,手脚并用在水里扑腾,想要靠近止息。

流火追光,如日入海。

止息一把推开他,毫不犹豫的拔刀!

这一把力量极大,竟然将小孩推了个跟斗,摔出去三米远。她呛了几口水,一边咳嗽一边爬起来,眼泪鼻涕一块往下流,呆呆看着止息。

日出般喷薄的火焰被女子手中刺刀尽数吸收,灰白色的刀身隐隐发红。然而她却咳嗽一声,攥紧插入胸口的刀身。

“真是好刀啊,不论类型、不论大小,只要是能量就能吸收,听说你在北荒用它斩了一只笑面棺。这就是你能和驯兽师匹敌的原因吧?”炎真一拧短刀,止息发出痛苦地闷哼。

“滚开。”她虚弱地说,磅礴的火光遮挡了视线,她胸口传来剧痛时,炎真的身影才从烈焰后浮现。

“该滚的是你。”炎真露出笑容,金黄的眼里如释重负,他的兜帽在风中话落,口罩被火烧烂了,脸上爬满了电路板似的黑红色的线。那些仿佛血管一样的东西里好像装着流淌的火,阴阴发光,缓缓浮动。

“你终于要死了!”

炎真猛地抽出刀,血水飞溅,巴尼亚怒吼着扑过去,“陆沉”虚影缓缓抬手,将她拍飞出去。少女咬着牙,伸手抓住止息衣领,两人一起跌入海里。

神明悲伤的长吟划破天空,夹着冰冷的雨雪,以及撕裂空气的刀鸣。那声音仿佛由风送来,又好像本身就是风,空旷悠长,如同哭泣,离开了终年落雪的净土山,在沉默海上茫然的回荡。

“炎真!”百里归怒吼着。

怒吼声中,巴尼亚错觉听到了止息的声音。

“原来死亡是这么安静的事。”她笑了笑,轻声说。

·

浮桥在神明的力量下粉碎,海面上漂浮着浮木破片,水光被火焰般的虚影染成红色。

那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中年男性一刻都没停留,留下一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毅然决然跳入海里。百里归没心情管他,他怒吼着,就要涉海登岸。

“你怎么过去?”万里一把抓住他,“你是旱鸭子吧!”

百里归回头看他,手中未握刀剑,眼睛却有猩红。

“帮我。”他说。

万里呆了一下,手中属于百里归的肌肤烫得惊人,像在燃烧似的。

海面上泛起细碎秘籍的涟漪,炎真转身走向祭坛,百里归突然感到某种奇妙的共鸣,那种互相吸引的感觉来自同类,他看向炎真,炎真也看向他,凝视着他的赤金色双瞳越发明亮。

“操了!”万里一咬牙,跃入水中,“哥们,放手去做!”

海水以万里为中心,飞速凝结为冰面,继而变成一条平坦大道,直指“陆沉”。

“去吧。”索罗伊说,“我为你击鼓。”

“这是他同调‘坚硬’的结果吗?”百里归问,却没有等对方回答,

他脱下上衣,撕裂贴身的T恤,将折刀绑在手上,头也不回冲向前。

索罗伊捡起槌,在鼓面上敲了两下。

“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她轻轻哼着。

火红色的光芒几乎映亮了一半天空,大地在颤抖,但她毫不在意。

“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有生之日责当尽,寸土怎能属他人。”她微微笑起来,“真是个观景的好地方啊,克劳因,你要做的事做好了么?”

耳机里传来青年不甚明晰的回应。

“不知道他和止息看烟花的时候,天空是什么样?”她问,“总归不像现在,被血涂抹了似的。”

立春的雪,狗也撵不上。这句话很土,但非常形象。大片雪花从天空砸下来,地面上却没有一丝痕迹,它们在落地瞬间就融化了。风无声吹着,把巨兽的低吼送到每一个角落。

索罗伊眯眼远眺,,她视力很好,天元镇空气也不错,虽然雨雪交加,但光线很通透,阴云不重,甚至还有月色投落。海中一黑一红两个点纠缠厮打,粼粼水光随着涟漪晃开,变成破碎的薄片。

远离打斗的远海中,平静的水面忽然泛起一丝涟漪,月光下一道铁灰色的光划破海面,像什么巨兽的脊梁,很快沉入水中,消失不见了。

“这么帮阔野的小子,又把击败他的希望寄托给百里归,你是不是疯了。”克劳因低声问,“如果他输了,整个天元都会沉没。”

“早晚要有一场,阔野愿意做这个坏人先挑起战火,我举双手赞成。”索罗伊说,“百里归是那把刀啊,他能把这场战争提前引燃,就能把时间无限缩短。我要他为我所用,如果他不愿出鞘,那就把鞘毁掉。”

索罗伊接着哼曲,本该铿锵的声调竟然有些愉悦轻浮。

“番王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挡百万兵。我不挂帅谁挂帅,我不领兵谁领兵。”

她唱完最后一句,哈哈大笑。

·

“炎真!”百里归吼叫着,“醒醒啊,炎真!”

悲荒黑色的雾气和巨兽红色的虚影相互纠缠,百里归试图唤醒陷入疯狂的炎真,但毫无用处,他脸上所有表情都不见了,脸阴鸷凶狠的眼睛都变木然,完全被“陆沉”的力量支配。

陆沉挥起巨爪,像烧红的炭块一般,向百里归拍下。百里归一把抓住炎真手臂,将他摔在地上。悲荒布满骨刺的手举起来挡住爪击,比常人高大几倍的身躯在巨兽虚影面前像个小不点,看起来和人类也没什么差别了。

黑雾在炽热下尖啸着,百里归表情有些狰狞。炎真皮肤上那些流淌着火焰似得条形纹路突然浮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向悲荒左臂。高温熔断金属的炽红光芒亮起,一瞬间便将其折断。

明明肉体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左小臂向下却失去了感觉,好像灵魂深处绽开一朵血花,生生将手砍断。无法忍耐的剧痛在百里归左臂上爆发,疼得他大叫,一个劲往外掉泪。

他踉踉跄跄后退,被陆沉甩进水里。百里归扑腾着往岸边爬,炎真野兽般扑来把他推回去,扭打着向越来越深的海域滑去。

要死!

海水没过头顶时,百里归生出来这种念头。他彻底落入海中,被浪涌卷向深水中,他呛了好几口水,氧气所剩无几。

·

“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

百里归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如静止的家乡,他站在,小区楼顶,太阳正要从天边升起,微亮的红光将将撒出一点来。

百里归环顾四周,果然发现斗篷男在这。

“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想当年——”他托着这一声,千回百转接上下一句,“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

他回过头来,整张脸连同脖子都藏在兜帽下,但百里归知道他在笑:“如何?”

“我没空。”百里归沉着脸,“让我出去!”

斗篷抬起头,看着永远不会升到空中的初阳:“我觉得这个唱法很有趣,明明那么拖沓,却有股坚定铿锵的力量。””

“让我出去!”

斗篷看向他:“不用我帮你吗?”

“你是什么东西。”

“是来给你降下神启的东西。”

“什么?”百里归没听懂。

“在北荒的时候我就对你说过,但是你忘了。”斗篷虽然这么说,却没有一点要做什么的意思,“我的朋友很中意你,想让你接受祂的力量。”

“不用,我有遗产了。”百里归毫不犹豫的拒绝。

“你看吧,我就知道他会拒绝。”斗篷边说边点头,有种奇异的感觉,仿佛他是两个人,一个在问“你看吧?”一个沉默地点点头。

“你一直在我脑袋里呆着?”

“不,说什么呢,大叔我有房有钱有女人,没事喜欢开车出去和漂亮姑娘喝喝酒兜兜风谈谈心,怎么可能一直呆在这个破地方。”他说,“恕我直言你这个房间可真够枯燥的,什么娱乐设施都没有。”

“有啊,笔记本电脑,我用它看小黄片。”这当然是百里归胡说的,他从没看过小黄片,连小黄图都要捂着眼从指缝偷偷瞟,看完然后立刻删掉。

“那不叫娱乐,叫生理需求。”

“那又怎么样。”

“算了,真没意思。”斗篷说,“我知道你打算做什么,你知道遗产不是无尽的,你会成为普通人。”

“那又怎么样。”百里归无动于衷,“我说过了,‘义不容辞,我会全力以赴’。”

他走到天台边,低头看向悲荒巨大死寂的尸体,那个黑漆漆的怪物静静的卧在地上,眼睛空洞黯淡。

斗篷的兜帽边缘荡了一下,风声席卷而过。

风并不大,在这寂静如同死亡的世界里却如此明显。

凝固的空气开始流动,树叶飒飒作响。

那是日出的声音,黑暗散去,万物啾鸣。

百里归抬头看向四周,东方微薄的光芒渐渐变得辉煌,拂过万物的风也拂过悲荒的身体,祂静静卧在草地上,仿佛睡着一般。

起风了,世界开始复苏。

百里归伸出手,让气流从指缝间通过,

“鲲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他喃喃,“或许我也就只差一阵风……”

百里归什么都准备好了,就差一个“准备”。

“世界没有复苏,这是命运开始转动。”斗篷轻声说,“愚蠢啊……孩子。”

愚蠢的孩子。百里归翻来覆去咀嚼这个词,忽然笑起来,向楼外扑了出去。

悲荒忽然站起来,向着一跃而下的百里归张开双臂,它将百里归紧紧抱在怀里,双眼亮起,在整个世界中显得既猩红又渺小,如同……火种。

长长的嘶鸣声在天空下划过,如同回荡在在空谷中千万年的孤独的风。

·

漆黑的概念兽冲破海面,爬上冰层,祂不再是一个影子,而是真真实实死而复生的神明。

“悲荒”张开手,将百里归放下,少年赤裸的上身有不少疤痕,但颜色都已经淡了,这个身体的愈合能力惊人,他摸了摸自己心口,又张开手,看看那条贯穿掌心的长长伤痕。想起止息就是这样看着它,然后将折刀交给自己。

那些并不遥远的回忆突然清晰起来,所有好的坏的悲伤地快乐的,通通变得令人怀念。百里归笑了笑,又笑了笑,忽然捂住脸。

遗产正在燃烧,他发现自己竟然记不起止息的脸!他大笑起来,笑声散在风里,悲荒发出低低的哀鸣,雪越下越急。

陆沉低吼着喷吐火焰,光芒凝实如同岩浆。百里归一跃而出,悲荒黑色的烟雾像沙尘一样聚拢,挡下了这一击。

天空传来龙鸣,万里抬头,风火急掠而来。

它的驯兽师正和悲荒奔向前奔跑,虎跳起来撞在“陆沉”怀里,风火在上空展翅盘旋,百里归手中折刀燃起火焰,他的眼亮得向块火炭。

“炎真!!”百里归怒吼着,折刀刺入“陆沉”虚影,火焰顺着刀身窜向神明。

那姿态和声音似乎稍稍唤回了炎真的意识,他眼神涣散的看着百里归,火焰正在自己身上蔓延,“陆沉”发出愤怒又痛苦的嘶吼。

炎真猛地清醒,意识到并不是什么唯心的力量唤回了自己。他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百里归,那个本该跟自己不共戴天的孩子对自己露出个非常勉强的笑容。

短暂的微笑后,百里归动动嘴角,眼里流下泪来。

“我来救你了。”

他一边痛哭一边拥抱炎真,祓除不祥的爟火在“陆沉”身上燃烧。遗产被百里归催动到极致,显露出悲荒的身形,冠军的爟火成为了被赋予命运的武器,与纠缠在人类身上的神明搏斗。

那个因为虚假宣传而被称为“有求必应的英雄”的孩子,忽然有些名副其实了。

火焰熄灭时,“陆沉”的虚影消散。百里归退后一步,炎真呆呆看着他。

他面对的仍然是百里归,感觉却像换了个人。

百里归应该是燃烧的炭,是哔啵作响的火种。而现在他像柄刀,让雨水冲走血迹,用雪擦拭刀身,锃亮刺眼,肃杀沉默,在月光下森森发寒。他的眼睛重新变回黑色,和止息不一样,那是吞噬一切的黑色,哪怕电灯直射进去,也映不出一丝光芒。

“你……”炎真呆立着,“不是百里归……”

百里归眼神冷漠,没有一丝温度,他转身走向祭坛,背影看上去空荡荡的。

·

……

“某年某月某日。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全不记得了。

“但我仍记得那种要逼疯人的悲痛,它总在午夜降临,将我驱出梦境,仿佛某种惩罚。我不能安睡,看着天花板发呆,一直到天亮。孤独和回忆像阴魂不散的幽灵,每个清晨都像在净土山看日出的那个清晨。

“也就是那时候,我开始写日记,辅以画面,以免再忘记重要的事。

“炎真没有死,但当时我并不知道他去了哪,又怎么样了我。很多人想杀他,我以为索罗伊也是,但出乎意料,这女人一点也不在乎炎真的下场。她告诉我,在我没有的记忆里,我用祭坛的鼓敲了首曲子,最后环顾四周,从那个冷厉的陌生人变回了百里归。’

“为什么没有就这么被代替,要是就这样被取代,就不会再感到痛苦。

“‘这是不可能的。悲荒引出来的人格即使陌生也仍然是你,那是你的内心,百里归就是百里归,谁也不能替代谁。’索罗伊说。

“我说我们都曾替代过别人。

“‘那是命运。所有人都注定要死,这就是命运。但有些人生来就为了死,这两者是不同的,你能明白吗。’

“止息该死么?

“‘你为什么喜欢她。’

“她很好。

“‘是的,很好,所以该死。这个应该不是报应,而是注定。美好的东西上都充满了悲剧的影子,难道你觉得她这种人,能活很久吗?’

“哑口无言。

“我往往会在天亮前觉得困倦,每当快睡着时,又突然惊醒。每次失眠我都把阿七轰起来,拖上天台吹风喝酒。他总是在日出来临前昏昏欲睡,我只好再把他送回房间,一个人看日出。

“只有日出能唤醒我,只有它能把我从昏昏欲睡中解放出来,抖擞精神面对新的一天。太阳出现在地平线上,将天空融开一个红色的口,我闭眼,想象第一次在净土山上见到的晴天。

“那天我撩开帘子,阳光仿佛万千刀剑划破黑暗,刺得人双眼生疼。止息突然出现,握住我的手。

“阿七问我为什么要把自己困在无法挽回的过去里时时逼迫呢?除了让我更加痛苦,还有什么作用?为什么明知不能转还,还是不肯忘记?它只能让你更加愤怒。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放弃铭记,就好像输了一样。

“直到今天,我仍时常感觉一切还未结束。那个从很多年前就开始的故事,好像仍然没有讲完。它还可以逆转,还可以改变。只要我向前、向前。哪怕一个人,也要不停的走。

“我忘了谁说过,一条路,只要不放弃,就还没走到终点。

“我相信这唯一的决心,都是为了遇见不可知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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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路-01-碎枝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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