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归一跃而起，猛地扑向阿尔弗雷德，把暴起的青年按回地上。
正义被硬生生撞开，头昏脑涨爬起来，见百里归额头青筋暴起，平日里看不出什么肌肉的双臂正隆成个完美的弧。
身材瘦削的像刀似得少年，将正在发狂的健壮雄狮摁在地上。
“阿尔弗雷德，阿尔弗雷德！”百里归像止息呼喊自己一样呼喊青年的名字，只不过叫了几声就紧紧闭上嘴。
他感到自己手里按着的不是人，而是一块不停膨胀的铁，力气之大涨得他脸色发红，不敢从嘴里多漏出一丝气去。
“喊他名字！”万里飞快反应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掏出百里归裤兜里的小折刀，挤着肉塞进少年掌心。
不知道是谁的血从掌缝流下，阿尔弗雷德面目狰狞，百里归死死盯着他的眼。悲荒发动，猩红如同火种般在少年眼里点亮，光华流转。
他知道阿尔弗雷德的蛮力多恐怖，也知道只有自己发动悲荒才能阻止。
“冷静……给我冷静。”百里归嘴唇发抖，他从没如此集中精力运用悲荒去影响过他人。眼中猩红愈盛，脸色愈是苍白，直到所有黑色都被火光吞噬，脸色也如同一张白纸。
「不，应该是如同在阳光下透明一般洗得变薄的白衬衫。」几人中，竟然有谁恍惚走神了。
“阿尔弗雷德，阿尔弗雷德。”正义掰过他的脸，满目焦急，“阿尔弗雷德！”
青年急促得喘了口气，然后剧烈咳嗽起来。
“靠……松手。”阿尔弗雷德脸色渐渐回红，使劲掐着百里归胳膊，却怎么也挪不开正在使用遗产的少年。
“淦！你想趁机杀了我啊！”他用尽吃奶的力气狂吼，脸几乎要憋成紫色。
百里归猛地松开手，远远甩开折刀，捂着眼向后跌坐。
“从我身上下去！”阿尔弗雷德嫌弃的抽回腿。
“少说两句能死啊你，刚才不是阿归你就被那只伥给附身吃死了！”万里骂了一句，阿尔嘴角抽了抽，没有反驳。
百里归靠着墙蹲下来，雾山轻轻挪到他身边，也蹲下来。
“喂。”她拐了拐他。
“找你师兄去，别烦我。”少年捂着脸，声音发闷。
“怎么啦，吃醋啊。”
“我吃个……”
百里归这句话没有说完，因为有人牵住了他的手。
雾山岚勾住他的手指，然后一点点握进掌心，试探似的轻轻拽了拽。
拽开了遮住眼睛的手，百里归抬头看向少女。
猩红早已褪去，只是被折刀挤破的掌心在脸上留下了一片血色，映在眼里仿佛悲荒残留的错觉。
“习惯性撩汉啊你，别拿这套来撩我。”百里归说。
“谁撩你了！”大小姐松手就是一掌，“我这是安慰你！师姐以前不就是这么安慰你吗，牵牵手？摸摸头？天啊你真是小鬼吗？”
百里归沉默了会。
“是啊……但是那是以前了。”他说，“下次不要在模拟她了。”
“怎么？”
“你刚才握住我手的时候，我心里动了一下。”百里归用手背抹去眼睛周围的血，雾山满怀恶意地揣测着对方是不是哭了。
“但当我抬头看到并不是她的时候……”
白衬衣沾上血渍，百里归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少年，人生的路那么长，不要困死在过去啊！”雾山拍拍他，“耳雅！”
小跟班把折刀递了过来，雾山岚接过来拍进百里归掌心。
“拿着，别再丢了。”她拍拍手站起来，很潇洒的转身。
……去跟苏远撒娇了。
耳雅笑了笑，递给百里归一张手帕。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带着这东西？百里归惊讶得不行，接过来擦擦脸，捂住掌心伤口。
“百里先生真厉害。”
这猝不及防开门见山如同小学生作文一般耿直的夸赞打了百里归个措手不及。
“什么……什么，没什么啦！”
“真的，能比过阿尔的力气，还能带着阿岚从道吉返回天元。”耳雅很羡慕，“如果我也能……”
“我……我觉得你能。”血将布料浸透，百里归掌心一片湿热。
没想到伤口不深，流的血却这么多……所谓十指连心吗？他胡思乱想着。
“你拔剑那一刻，真有点风华绝代的意思。”
“有吗。”耳雅笑了笑，“那都是阿岚的功劳。”
“她？”
“是她模拟了短暂的未来，在瞬间预测好所有可能，然后告诉我该怎么做。”耳雅仰天叹了口气，“老师说过，我最大的缺点就是心思太多，一场对战，脑子里能过去无数念头。优柔寡断，做不出决定，于是每个念头都让动作迟上一点。”
百里归静静听着。
“跟阿岚搭档这么久，我也学过一段时间侧写……看得出百里先生心里装着很多事，但总能在挣扎瞬间做出决定。”耳雅低声说，“有人说你是疯子，选的都是绝路，最不可能的路……可我觉得这更让人敬佩。”
百里归心想这有什么好敬佩的，如果我能不做决定，宁愿别人别敬佩自己。
“都是逼出来的。”他说，“怪不得你们会组成搭档，简直太互补了。”
一个优容寡断拿不了主意，一个独断专行擅长预测。
“那个大小姐肯定没有选择困难症，毕竟她想挑选最佳方案的话，模拟一下就行了。刚好你剑使得漂亮，她体术又不怎么出彩。”
“哎哎哎怎么说话呢！我不是因为这个缺陷才跟耳雅搭档的！有的是比他强的人邀我！”雾山岚在苏远身边喊道。
百里归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就是这个有着大小姐脾气大小姐身份的人，从来不在别人面前自称“本小姐”。
“那你怎么不跟你家师兄组队！”
“师兄才不屑和别人搭档！他觉得那不是自己的实力。”
“我只对单人冠军感兴趣。”苏远笑了笑，温和里带着一丝骄傲。
这句话明确表示出了他的参赛目的，正义赞叹：“不愧是盛利先生的大弟子。”
“哼，目标是地区冠军，也得看打不打赢我。名师出高徒，也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真的。”阿尔刚缓过来就恢复了一贯的狂妄，说得苏远脸色一阵变换，也不知道是因为那句话。
“呸，说不定你连遇都遇不上师兄，就被淘汰了！”雾山和阿尔很不对付，自然不吝多咒他几句，顺便给师兄找找场子。
“走着瞧好了。”他瞟了万里一眼，后者赶紧表明态度：“别看哥，哥工作忙不打算参。一届比赛好几个月，哪有时间让我在这耗，信客可得满世界跑呢。”
“总之，师兄不参双人赛，不然你以为我不想和他搭档啊！”雾山总结。
“人家说不定还看不上你呢！”百里归反击。
“怎么会呢，阿岚可是我师妹。”苏远笑着拍了拍少女头顶，雾山冲百里归扮了个鬼脸。
“看到没有，我很抢手的好吗！和耳雅搭档是因为他是个好人！”
“哗，你被发卡啦兄弟！”万里大惊小怪。
“我看师兄是怕你烦他才敷衍着答应你！”百里归撇撇嘴，“反正他又不要参加双人赛”
“阿岚说的对。”耳雅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着，“我……不行的。”
“怎么不行！”百里归很坚持，耳雅拔剑时的背影，实在满足了他少女时代（并没有错）对侠客的所有幻想，“你剑上有灵，我这种门外汉都能感觉到啦！”
“我的剑拖泥带水。”耳雅摇头，“只有阿岚在，才能挥出一轮明月，映出一泓秋水。但那些光，都不是因我而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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