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刺觉得索罗伊这个人，有点先礼后兵的意思，聊天的时候人模人样，真动手挤兑起来还确实让人吃不消，仿佛之前那些风轻云淡的好肚量都是装出来的。
蛇刺一直很奇怪，为什么索罗伊打得赢支离邪。
那时登上御座的概念兽们还没有像后来这样频繁的被人发现，能得到的遗产和神启数量也并不多。支离邪和黑兽是蛇刺知道的唯一一对组合，他能所向披靡，多少也有这等因素在里面。
那说明什么，索罗伊也有‘神’作为搭档吗？
支离邪说我不知道。
两人间的突然对决发生太快，一闪的时间就结束了，至少这段时间内，他没有发现任何使用神启或遗产的迹象。
蛇刺觉得不能再让支离邪划水了。
几番相谈后，支离邪总算重新拿回了刀，不是蛇刺给的那把，而是随便选的，带在身边不怎么用。他开始干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领了个小女孩回来。
蛇刺瞪着支离邪。
「这不关我的事」支离邪说，「是瘸兄弟从镇水那边接来的。」
「什么。」蛇刺很惊异，「他倒是遍地留种，什么时候回镇水搞出来的私生女？这得六七岁了吧。」
「七岁了。」支离邪咧嘴笑了笑，难得没有什么凶狠的味道。
蛇刺心里咯噔一下。
一般来说，对方要是露出这种表情，就是心虚了。
能让支离邪心虚的，自然是些给自己添麻烦的破事。
「……难道是他替你接的？」蛇刺试探着问，「我一直以为你性冷淡呢。」
「不是。」支离邪摸了摸后脑勺，「最近萧家不是内乱吗，也快结束了。结束了就代表有人输有人赢，输得那个就送这个小小姐出来避避难……」
「……」蛇刺摁着发涨的太阳穴。
这烂摊子谁接的，瘸兄弟，还是他俩一起？
支离邪仿佛学会了读心，说，「我俩都有份……」
蛇刺看着女孩的眼神就不太友善，好像盘算着今晚清蒸还是炖煮，总之要赶紧把这个麻烦疙瘩解决掉。
女孩往微乎其微的往支离邪身后躲了下，如果不是蛇刺一直盯着几乎注意不到这个动作。他女孩微微低着头在看自己，眼球商贩，视线努力向上飘去，好似一个……白眼。
「原来你一点也不怕我。」蛇刺说。
女孩收回目光，盯着地面一声不吭。
不论说什么好像都可能是错，还是沉默稳赚不赔。
沉默是金。
蛇刺有些乐了，他想起了小时候的支离邪，明明没有可以作为底气的东西，却一点也看不出脆弱。
「你看她这眼神，像不像你？」
「什么？」支离邪疑惑的低头，看了看女孩湿漉漉发亮的眼睛，「搞什么呢哪儿像了！」
「也是，她比你识时务呢，你太倔了。」
支离邪呲了呲嘴，露出了左半边的虎牙。
「你怎么想的。」蛇刺问。
「萧家这几年这么倒霉，少不得是诺言捣乱呢。这次一乱，谁知道剩下来掌权的人里有几个成了他的傀儡。」支离邪冷笑了几声。
蛇刺在心里想不不不，以那个人的搅屎程度，恐怕别人成了傀儡都不会察觉吧。
那双送他与城市告别的眼睛又从黑暗里浮了出来。
「至少输得那方和诺言勾勾搭搭的可能性没那么大。」支离邪牵了牵女孩的手，「就算有，也不可能从这么小的娃娃抓起吧。」
这次蛇刺想起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张青。
张家的上任掌舵人是张青阿爷，而老人却没将这个位子传给她父亲，也没传给她的长兄。
接任的人是老龙头晚年收养的义子，从辈分来看，张青该叫那个只长她两岁的少年“小叔叔”。
当然她从来没有这么叫过，年轻时，她对诺言甚至少有好脸色。两人见面若不是吵架，就是单方面殴打，被人评价“睚眦必报”的新龙头却一直没进行什么报复。后来年纪再大，两人关系就更差了，虽然变得能坐着相处，但气氛却冷到没有第三个人挤进来。
至于后来到底怎么传出两人是情人这句话的，根本就……无从考证……空穴来风。
蛇刺疑心这是假的，据说张青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都扭曲了。
但不论如何，她的确和诺言从小相处，本来该反目成仇的两人，至今相安无事。
「也不见得……」蛇刺说。
「我们……我和张家有仇，和诺言有仇。」支离邪将两者分开，特意强调了一次，「有一天要杀回镇水时，这个孩子有大用的。」
蛇刺看了眼女孩，女孩正好也在看他。
显然七八岁的年纪已经可以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了，但她并没有表现出多大反应。
「我知道你怕麻烦，现在还在和大浪僵持。」支离邪以为蛇刺还在犹豫，接着劝说道，「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好的。萧家不知道这件事，他们以为她死了。」
这就是支离邪多虑了，蛇刺既然知道这里面瘸兄弟的意思，就绝对不会拒绝。他习惯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拦，既然瘸兄弟早已答应别人收养这个孩子，又在前不久死了，那这件事自然落到了自己肩上，除非他能再从土里爬出来毁约。
蛇刺从不失信于人。
「我没问你。」蛇刺说。
支离邪环顾房间，发现除开他们兄弟俩，再剩下的人就是这个女孩了。
「对，我就是说你。」蛇刺俯视着孩子，「我问你是怎么想的。」
孩子低头沉默着。
蛇刺仿佛看到了小时候面对自己问话时同样沉默的支离邪，而他却没有再一次感到不耐烦。
「老了……」这个念头在蛇刺脑海里一闪而过，真的就是一闪而过。他不敢抓住这个快如闪电的念头细细深究，这大概就是经年累月所锻炼出来的直觉。他下意识觉得这会让他发现一些可怕的、不愿、不能看清的东西。
但是支离邪不耐烦了，他拍了女孩一下，正好把她拍进蹲下来的蛇刺怀里。蛇刺伸手一接，觉得额头在冒汗。
她之所以不说话，不是害怕也不是孤僻，而是睡着了。
蛇刺还是第一次见小孩站着睡着。
也是后来蛇刺才明白，女孩最开始并不是在对自己翻白眼。
而是根本懒得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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