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红尘·故人(一)

  • 作者: 狼T_
  • 更新时间:2018-0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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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的世界没有概念兽,没有神,没有鬼,一切都非常科学,不科学的事,也渐渐被人类找到了解释。人类是已知世界里绝对的优势物种,是世界的主宰,是智慧的化身,是万物的神。”

“漫长的战乱后,世界渐渐稳定下来了,仿佛受益的将永远受益,受罪的要永远受罪,除非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再来一场席卷世界的大战。”

“非常幸运的,我生在一个和平的国家,父母双全,还有个姐姐。我的一生都平凡、安稳且幸福,亲戚不恼人,爸妈不短视。每一天,在我入睡后,我都会在梦里跟他们度过一日。

“父亲喜欢钓鱼,待人实在,又是个小官,所以愿和他来往的人很多。但他很聪明,不是那种吃亏的实在人,该疏远的就疏远,绝不打肿脸充胖子。母亲是个温柔的人,善解人意,但是总是亏待自己,老姐对这点非常恼火,所以一旦有谁让老妈不开心,她就跟炸药桶一样呲别人一脸,哪怕是老爸也一样。

“多亏他们,我和老姐不用被乱七八糟的事摧残,周围也没有心术不正的长辈。小时候老爸经常和朋友携家带口去各地旅游,所以我们也有很多同龄的朋友,都是发小,关系非常好,后来陆续搬家,几年不见,只要几个小时就会重新熟络。

“姐姐是个张扬的不良少女……这么说也不对,她并不会真去做不道德的事,只是很顽劣,喜欢玩。很漂亮,很聪明,但对什么都不上心,师长都很头疼。是个坦率的人,坦率到会在街上对漂亮姑娘吹口哨,又容易害羞,如果姑娘把口哨吹回来,她就会红着脸跑走。但她对我非常傲娇,不过,还是很关心我。

“我,我是个问题儿童。不是差劲的意思,相反,比起姐姐来我非常省心,而且专注。老姐对艺术一窍不通,喜欢舞刀弄枪,我刚好跟她相反,不论是乐器、绘画还是写作,学起来非常快。但是如字面意思,我性格有问题,很小的时候被怀疑有心理疾病,但大一点后就不那么明显了。小时候因为我,老姐没少跟人打架,对于我的问题,她一直很理解,很包容。”

雾山恍然大悟,这些话终于和两人在猎人小屋里的交谈串联起来了。

“于是一日日、一日日的,我们长大成人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住了,雾山静静等待着,她知道这代表百里归在犹豫,自己绝不能催促,最好的选择就是等他自己做出选择。

“问题就出在成人后不久,我和老姐一起旅游。出行计划是老姐定的,她报了个旅游团。我们的活动范围,你可以参照神幡的壅塞高原,海拔很高,地广人稀。中巴车经常要翻越海拔超过四千米的山峰,有时候一条公路开半个小时都看不到另一辆车。司机精神高度集中,一开就要开很久。在某条山脉公路上,车翻了。

“之前说过,我心理有点问题,后来虽然好了不少,但经常在奇怪的地方较劲,比如坐车一定要坐在活动窗口边上,一定不能睡着,一定要确认安全锤可用。睡觉枕头边上一定要放一瓶水,因为我害怕地震……”

雾山差点笑出来,她咳嗽一声,喝口酒掩饰,示意百里归继续。

“你可以想想,车从不算很陡的斜坡上滚落,长途旅行,大家都很困,睡姿各式各样,整个车上竟然只有司机和我们俩系了安全带,那是怎么个场景。”百里归眼神复杂,“我甚至不知道老姐怎么察觉、怎么做到的,或许是在车从弯道脱缰前,她觉得只要司机不是想拿全车人的命当赌注来一次头文字D,就绝对是睡着了。她拉开窗狂吼一声‘跳!’,整辆车都被惊醒了,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她解开安全带,从车窗掀了下去。”

雾山不断咳嗽起来,忍不住问:“那你还有命活?”

“很惨,但是还活着。我可能昏迷了半分钟左右,醒来时车已经从斜坡滑下去了,也不知翻了几番,挂在悬崖边,车尾悬在半空。”百里归说,“车把土犁翻了,给我碾开了一条路,杂草灌木给碎在泥里,还有几颗小腿粗的树被撞斜。我走过去,浑身都在疼,现在想想,骨头都不知道断了几根,说不定连内脏也在出血。老姐是想救我的,但这种深山,别说医院,连城市都还很远,信号时有时无,只有牧民零星分散,从车上甩下去,我活下去的希望无限接近于零。”

“但至少不少零。”百里归不停搓着鼻梁,“我走过去,车还在往下滑,车厢里面被人的体液染成奇怪的颜色,主要还是红色。活动窗口在车尾,多亏安全带,老姐虽然看起来很糟,但也活着。司机总算清醒了,大腿卡在驾驶座动弹不得,他叫我把司机窗打开,让还醒着的人爬出去。”

“他这么一说,还醒着的人都反应过来,激动地往生路靠近,但是第一个人刚动,车就开始摇晃,惊叫声此起彼伏。他大声呵斥,让所有人冷静,然后问我,现在情况如何。我告诉他车正在下滑。

“他的腿一直在出血,脸色看上去非常差,但还是努力保持冷静。他说,最近的岗哨赶到也要半小时,车不会挂这么久,靠前的先走,女人和孩子优先,老人其次,能走几个走几个,有敢抢的,我就直接让他死在这。乘客辱骂他,但他不为所动,而是从储物箱里拿出了枪……妈的?一个中巴司机怎么会有违禁武器?我到死也没想明白他究竟怎么回事!”

“我看得出他很绝望,又痛苦又懊悔,但他知道该做出选择了,所以想尽可能的挽回一些。他又一次让我从外面把司机窗打开,那些人就快疯狂了……但我完全没有真实感。我觉得荒谬,这种事怎么会突然发生?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我一声那么顺利幸福……司机的声音和乘客的哭叫渐渐远去,我盯着姐姐,她坐在最后面,肯定不能动,如果我打开窗,当车厢前面的人都出来,那她怎么办?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还有活吗?”百里归的指甲在鼻梁上留下一道白痕,“你猜我最后选了什么?”

雾山摇摇头,以她认识的百里归,肯定会毫不犹豫拉开窗,但面前这个眼白中血丝毕现的孩子,显然不是这样想的。

“我什么也没做。”百里归捂住脸,嗬嗬笑起来,“我开始哭,在生命终结前,我终于感觉到了‘情绪’是什么。我不能选,我做不到,哪一个都是罪恶,哪一个都是死亡。司机明白了,开始悲叹,前端的乘客大骂着我让我开窗……我一个都不介意,我看着姐姐,使劲哭,一边哭一边擦掉嘴边的血,她就好像知道我会这样似的,一点也不意外。不知道为什么,她冲我笑……她忽然对我笑了一下!!!”

“为什么!!!”百里归怒吼起来,“为什么还在笑啊!!!”

小川对他说最后一句话时的笑容浮现出来,让百里归浑身颤抖。

我已经选择了,为什么还要笑?不要把眼闭上,不要转过头去,告诉我啊!

“百里归!”雾山大叫一声,把初露端倪的猩红从他眼里喊退。

“听着!”她一把掰过少年的脸,清晰地说,“虽然没问到十年前的真相很遗憾,但作为被你救了的人,我、很、感、谢、你!你已经在无论哪个选项都是悲剧的选择中做出决定了,这很了不起!”

黑色的瞳仁不停转动,最终落定在雾山眼里,脸上狰狞的愤怒缓慢地、渐渐地收了回去。雾山抱住他,用力拍着后背:“比起逃避,你选择了承担责任,哪怕这让你觉得痛苦。很了不起啊!非常大的进步!”

百里归沉默着,很长时间一动不动。当太阳完全沉没时,少年忽然笑了一声:“这话由你这个直接受益人说真的好吗。”

雾山愣了愣,松手拍了他一巴掌。

“不爱听别听,德行。”她说,“赶紧去洗澡换身衣服,专门为你举行的宴会,作主角的总得露一面吧。”

·

这场宴会租用了整片甲板,没有任何参加门槛,食饮免费,举办者包下了所有人的消费。其他餐厅通通关门歇业,厨师和服务人员被临时雇来帮忙,可谓人山人海。

“小川:

“不知你会不会看这条短讯,大概不会看吧……不过,如有一天看到了,请务必回信。

“身体怎么样了?恢复的顺利吗?听吴兑说最后对悲荒附加的命运起了作用,虽然要求武器伤害某个人,又叫它‘拯救’对方很荒谬……但荒谬就荒谬吧,结果才是最重要的,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就好。

“还有两天就到川贯了,游轮会在西吉靠港,听说大浪的第一分部在这,说不定我还会亲眼见到那个叫索罗伊的家伙。

“留给你的概念兽还听话吗?那只仓鼠脾气蛮温和的,如果相处愉快,不如试着再进行驯兽师的练习,我想这次会顺利很多,也会有更多合适的条件。”

“今天和雾山说了些憋了很久的事,当然也包括你的事……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一直没有见你,也没有向你乞求原谅,并不是因为觉得我没错,而是开不了口。实在没脸说对你说‘对不起,请原谅我’,对不起。”

·

“等主持人喊到您时再上台,如果不知道怎么说,就照着上面念。”管家将巴掌大的册子递给百里归,“之前给您看过,这是缩印版。”

百里归按下发送,收起终端:“那要是有这上面不能回答的问题呢?”

“那就看您自己了,先生,少说少错,只要顺着吴少的意思来就没问题。”管家说,“阿尔弗雷德和吴少素来不和,为您举办这场宴会恐怕别有打算。好在他临时有事不能到场,替他出席的人大概不会和您为难,但还是要小心回答。”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雾山心灾乐祸,“鸿门宴啊。”

百里归彻底混乱了,原来这个世界还有刘邦项羽呢?他茫然地看看管家,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被站队,成了别人互相角力的地方。管家也看着他,无奈地叹口气。

雾山拍拍百里归肩膀:“别紧张,那个麻烦家伙不亲自到,没人敢问你不长眼色的问题。”

她转身想走,被百里归一把抓住:“不行,你和我一起去,我紧张。”

“松手,松手,紧张什么,就当台下都是木头桩子!”

“那也不行!你得帮我应付那些问东问西的家伙!”

“怎么还得寸进尺了?”

“还不是因为你让我来?”

主持人频频向后台暗示,两人纠缠不休,最后前者拽后者,硬是拖上了台。雾山还是要形象的,亮相瞬间从仪态到表情立刻变得体。看上去郎才女貌,执手相携。

“喔……喔……”台下发出了原来如此的恍然声。

“松手啊白痴。”雾山微笑着,咬牙切齿从唇缝中里挤出这几个字。

主持吹捧般的介绍结束了,一束束视线让百里归如芒在背,夜色中的灯光让人目眩神迷。他觉得自己在旋转,想退回阴影中,在湿润干净的海风里发自己的呆,可现在那略显腥咸的气息已经被酒菜的味道掩盖了。

和说的不一样,百里归根本就不紧张,只是觉得荒谬。如果是自己在这,现在恐怕已经非常不礼貌的笑了吧?他想着,下意识将雾山的手攥地更紧。

“别怪我没提醒你。”雾山用指甲掐他,“看那边是谁!”

主持人像主持情感访谈一样讲述百里归的经历,那些或真实或杜撰的故事让少年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露出啼笑皆非的笑容。主持人仿佛很受鼓励,因其无动于衷而打击蔫的信心重新振作,画风一转变成了煽情地综艺节目,声情并茂对百里归说我们请来了您的故人,请往回看。

故人?百里归忍不住笑了,这世界哪有什么故人?他回头看,笑容僵在脸上。

难怪管家说替“阿尔伏弗德”来的人不会为难自己……她怎么会为难自己?

止息站在男孩后方,似笑非笑望着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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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路-01-碎枝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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