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吧……”百里归干巴巴地说，“十年前止息才，才……我算算啊。一二三四……”
他掰着指头一个个数过去，智商归零，眼神空洞，根本集中不起注意力。
佑齐叹了口气，摁下他的手：“十二岁。”
“不是十三么？她生日刚过。”
“啊，是我记错了。”佑齐愣了愣，“那现在来看天元大火应该是十一年前……又一年过去了，真快啊。”
“是啊。”眨眼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小半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百里归咳嗽几声，看向窗外。
爽朗痛快的蓝天，阳光落在透明的空气里，好像耀出了金灿灿的光。
不会有比这更好的天气了。
百里归有些走神，他想到天元镇的研究所，研究所的后院，以及在后院消磨时光的少女。那时他一扭头就能看见止息，少女察觉到有人注视自己，就抬起头来对他笑笑，笑意比太阳还柔软温暖。
恍惚一下又看到朗朗晴空的白荒漠。万里雪原无边无际，一幢孤零零的二层小楼立在山脚下，带着个后院。小小的土丘堆在院子中央，像座墓似的，坟前放着束花。
「你听‘悲荒’的叫声，像不像净土山上终年不停的风？」
「全世界无法说出口的孤独和悲伤都在那片土地上。痛苦诞生新的痛苦，绝望诞生新的绝望，五十年不断的暴风雪是这些概念的集合，你是，‘悲荒’也是。」
这是谁的记忆，谁听过的话，又是谁在哪处何时见过的画面？
百里归心里忽然一阵难受，喉咙又紧又涩，仿佛喘不上气来。他想呐喊，就像在净土山顶对着日出大吼大叫那样，把一切都发泄出来，直到精疲力竭。
如果嘴里喉里胸腔里什么声音都出不来，心里脑里灵魂里累得什么都不再想起，就这么倒头睡去，思维散去，无梦侵袭，会不会轻松点？
不能想，真不能想，一想起止息就又委屈又孤独。
百里归鼻头发酸，抽了抽气。
·
“你哭啦？”
百里归吓了一跳，抬头看到一张惊讶的脸。
佑齐不知何时走了，雾山岚背着手站在床边，腰弯成九十度，歪着脖子使劲去看百里归的脸。见他抬头，也直起身来。身后跟了一个拄着拐棍的少年，正戒备又稀奇的打量百里归。
“啊？啊？没哭啊？”百里归惊讶，“你什么时候来的？佑齐呢？”
“佑齐刚走，他看你走神走的那么认真，就悄悄离开了。”雾山岚把手里提着的水果放到床头柜上。
索罗伊踢飞百里归时撞烂的那个柜子已经换掉了，地上的血也早就清理干净，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再提这件事，但那一抹血却不会就这么消失。
它留在了少年心里，随着时间一点点老去，越旧越黑，永远没法清理。
百里归和雾山都知道这个槛过不去，只能等有朝一日提着刀剑再次来到门前，把它劈碎踩烂，一把火焚个干净。
可怜少年意气，总归遗憾。
·
“你脸上的痕迹还没干呢。”雾山岚指指脸。
百里归用手碰碰脸颊，果然一片要湿不湿的冰凉。
“咦？……哎？”百里归怔怔的。
“想起学姐了吧？”雾山岚拍拍他肩。
“我……”
“别嘴硬了，我模拟得到的。”她说，“见不到想见的人就哭，你是小孩子吗？”
“你懂个鬼……”百里归讪讪。
“是啊是啊，我就是懂。”雾山岚鬼笑着，反手指向自进屋起就一直盯着百里归看的少年，“比如他——”
少年露出紧张的表情。
雾山岚一个大喘气：“对你感兴趣。”
少年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
百里归看了看对方，觉得有点眼熟：“你好……”
“你好，我知道你的名字，百里归。”他笑了笑，“我叫耳雅。”
呃……
眼前的少年眉清目秀，皮肤白皙，脸上架了副细框眼镜。一句话说得慢条斯理，声音温和，让百里归想起诗经里那些缱绻迤逦的句子，以及饱含感情朗诵那些句子的人。
如果不是尚显凌厉棱角的俊朗五官，毫不作态的清爽气质，配上这个名字，面前这人简直活脱脱一小白脸。百里归竟然有种怪不得雾山岚会让他跟着的感觉，真的养眼啊！
尤其是那双眼，炯炯有神，如同装着星星，单是专注的看着谁就在发光。
百里归下意识摸摸眼睛，心想当初哥也是这么一个贤良淑德（？？？？）的小白脸，和气有礼，见谁都笑脸相迎，一双眼透彻有神。哪像现在，不知不觉间就蒙上层凶煞煞的血污。
“你叫er雅？哪个er？不过尔尔的尔吗？”
“耳朵的耳。”耳雅说，“你可能不记得我了。”
“诶？你也在北荒跟我见过面吗？”百里归愣了下。
“北荒？”耳雅也怔了怔，“不，不是，我没有去过那儿。是车上，在公交车上，你捅了我一刀。”
“……”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踏马就很尴尬了，气氛凝固了一瞬，雾山岚狂笑起来，气得百里归把两人统统赶出房间，砰的锁上了门。
“他生气了吗？”耳雅迷茫的问。
“没有。”雾山岚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缓和点，一想起百里归那张呆脸来就又想笑。“他愧疚呢。”
“愧疚？”
“伤及无辜，他很愧疚。”雾山岚说，“所以你出现在他面前，一定是脑袋当机了。”
·
百里归出院前一晚，医院附近发生一起纵火案，闹得大家人心惶惶，走廊过道里到处都是谈论这件事的人。
百里归走出大门，遮着阳光抬头望望蓝天。
“真是好天气啊。”雾山岚替他说道。
“模拟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五月份就是预选赛了，不勤加练习不行呀，我还指望挤进正赛呢。”雾山说，“而且这么浅显的事不需要模拟也能猜到，不要小看我的心理分析好吗！”
“联盟大赛啊……”百里归懒洋洋的眯着眼。
曾经让我扬名立万的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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