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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太荒谬了。
悲荒的话百里归不敢尽信，也不敢不信。或许有一部分是事实，但一定也隐瞒了什么。那种事怎么想都不可能，止息可是特地赶来救了冠军。
对百里归来说，悲荒的声音极富感染性，只是大吼大叫就能惹得他心浮气躁，比如他忍不住思考止息是净土山上的少女只是他毫无根据的猜测而已，如果她并不是，那可太糟了……
不不不！怎么能这么想，不要被策反啊百里归，黑乎乎的怪物和漂亮的少女你选哪个？脑子糊了才会选前者吧！清醒点啊！
百里归在心里大喊大叫，对自己说你觉得悲荒可信只是因为有一部分和祂相同，如果不是换了个芯子，冠军现在早就被感召了！
他们之前说的每句话都很荒谬，但在这扭曲的世界里，它们都是现实。
百里归的表情也很扭曲，一时凶狠一时疯狂，但更多时候是愤怒。止息知道这些表情不属于百里归，百里归应该是温吞迟缓的，这是悲荒的情绪。可百里归正是因为祂给予的愤怒才操起刀剑，伤到悲荒的是悲荒自己。
难道祂想把自己的御座送给一个人类么？！止息一阵悚然，悚然后神思通明。她想怪不得百里归在山上变得那么激动，悲荒一直在影响他，影响多久了？不知道，或许从诞生就盯上了百里归，却苦于离不开御座，是自己把他带进了悲荒的领地！
“你是谁？”止息喃喃，“你是什么东西？”
止息不知道百里归有没有把这个情况告诉别人，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是被悲荒控制，还是挣脱出来？她不敢随便喊人帮忙，百里归本来就被人怀疑与神有关联，她怕雪上加霜。
止息不敢乱动，不敢松手，不敢挪开视线。她不确定自己停止和对方交流后，百里归会不会彻底陷入充斥着悲荒声音的世界。可她又要防备对方暴起，只好紧绷着维持这个姿势。
“那什么……”
这时万里推门进来，看到两人贴在一起，顿时呆住了。
从门口看两人贴得如此近，百里归背对万里，而止息托着百里归下巴，像随时要亲上去。
万里捂住眼大叫起来：“哎呦哎呦没眼看了！”
“什么什么？”外间有女孩好奇的声音，跑过来扒在万里后面探头探脑往里瞧，接着也愣住，捂住眼学着万里声调：“哎呦哎呦没眼看！”
“滚！”止息被俩活宝耗尽耐心，松手狠狠拍在百里归头上。
这一下力气不小，百里归还是那副呲牙咧嘴的表情，不过明显不再愤怒，而是疼的。他茫然地望了止息一眼，又顺着她视线回身看看万里和陌生女孩，瘪瘪嘴把那句“下次能不能换个方式”咽了回去。
“那我俩就不打扰了！”万里贼兮兮的，冲百里归挤眉弄眼，“兄弟可以哇！”
百里归也想让他滚，万里多精啊，没给他出口的机会，一缩脑袋躲走了。
“师姐你加油。”女孩也冲止息比了个拇指。
加什么油？止息余怒未消，被两人一打岔，竟忘了自己是打算辩解还是问问悲荒有没有说别的，现在看来，最好两个都别提。
“这件事还有别人知道么？”止息犹有厉色。
“嗯……没有。”百里归发出声倦怠的鼻音，“我会告诉安德烈亚的。”
冠军只是一个人，北荒却有十几万人。不愿冠军回归尚可说成自私，但只因一人置十几万人于隐患，就是罪人了。百里归不想当罪人，他想做个好人。
“那更……”止息咂舌，更怎样，更危险？更容易被人误会？她烦躁地松开手，在百里归肩上推了一把：“白痴！”
“是这样。”
“你一个人？”
“还有帮手，安德烈亚会安排的。”
“我也可以帮你。”
“就现在这样？你想死么？”他说完，自己先苦笑起来，“我不想。”
他没有说清是“我不想死”还是“我不想让你死”。束手无策的感觉使止息愈加焦躁，百里归清楚人一旦陷入这种心情，连安慰都是傲慢。
他没有再说话，悄悄退了出去。
·
卧房外是客厅，兼具厨房和餐厅的功能，两间房组成了一个小小的木屋。这儿是猎人渔木的家，平时没什么人住，不过中年人手脚勤快，仍然定期打扫。如今联盟征用，这儿只要稍微收拾一下就变得整洁干净，再点上炉火，三九寒冬漫天大雪也不能让人感到冰冷。
几人拼命逃下来，在这喘气歇息的功夫，安德烈亚醒了。他联系上维修队，维修队又联系上医院狩神的驯兽师，猎人的村庄就成了阻击悲荒和凶潮的第一线。
万里和女孩这会正趴在客厅木桌上，一人一个果子，百无聊赖地啃着。
女孩听见门响，蹦起来扑向百里归：“能拿下师姐你可以啊！怎么称呼？”
“误会误会！我和她是清白的！”姑娘抓着百里归肩膀晃来晃去，百里归被晃得头晕，忙不迭回话。话还没说完，门已经“砰”地甩上了，他连对方是怎么走的都没看清。
“这是哪位啊，比我还想起一出是一出？”百里归捂着差点被晃裂的腰伤。
“雾山家独女，大小姐一个。”万里撇撇嘴，“说是来狩神的，我看是来看戏的。”
“勇气可嘉。”
“嘿，还勇气可嘉呢。她这是有两把刷子，觉得自己不作死不会死才大着胆子来围观。没想到不比以往，不光碰上御座这么恶心的神，还碰上了凶潮，连逃跑的路都被凶潮里发狂的笑面棺毁了，这会正着急呢。”万里有些幸灾乐祸，“她和止息念一所中学，又是止息她爸的小弟子，不抱紧止息这条大腿才怪。”
“还是个孩子么，害怕也没什么。”百里归笑笑。
“要按年龄看，止息不也才大学毕业？学生怎么了，他们学校每年都有人打入川贯联盟大赛的十六强！雾山就是今年的种子选手，她可是被称为终结止息时代的新女神！”
百里归微微石化，这都什么东西，听着如同宅男赞美女角色时才会使用的称呼，羞耻爆了！
“走吧兄弟，安德烈亚等着你呢。”万里说，“虽然你突然甩开我跟妹子在净土山私会，之后又给我找这麻烦，不过哥不怪你。我看出来了，虽然你和止息就认识几天，但你对她确实有情有义啊！我是相信一见钟情这回事的，毕竟我也有过对着漂亮女孩蠢蠢欲动，暗暗发誓谁要是欺负她一定不放过对方然后惹出一堆烂摊子的青春，屁股还是别人给擦的呢……哎不说这些了，我跟你讲……”
万里推着百里归走向门外。两人走在雪地里，信客喋喋不休，百里归几乎什么都没听进去。悲荒吵他也吵，两两相加根本没法从万里没营养的废话里提取信息，他注意到了最后的感情谈，但没有精力去思考。
蠢蠢欲动？
百里归回头，从窗口可以看见止息。她正翻着百里归刚才看过的那本小说，不知怎么察觉到窗外传来的视线，合上书冲他笑了笑。
·
“他人不错，是吧？”
“嗯？”止息没有回答。
说话的是雾山岚，止息还记得她，盛利最小的弟子，眼神总是灵动活泼，顺直的黑色长发用浅黄头绳束起，和自己比眉眼柔和了许多，正是最让人舒服的样子，圆润温和。
“你知道嘛，我同调的概念非常适合用来模仿。”雾山说，“揣摩心思对我来说是件很容易的事，你就算这样也瞒不过我。”
“嗯。”止息收回视线，“他是有点奇怪。”
“我看他对你有意思，但自己都没明白。”
“是么？这也算侧写？”止息失笑，她说的奇怪并不是这个，而是他和冠军还有悲荒间微妙的联系，“你别老是乱猜，我和他认识才几天。”
“这不算啊！”雾山扮了个鬼脸，“能力不是万能的，侧写更不是，我刚才是骗你的。这怎么能叫乱猜，不是还有一见钟情嘛！谁都有对漂亮女孩蠢蠢欲动的时候啊。”
“少和万里混，歪理一套一套的。”
“那你不出手我可出手啦！”雾山岚拔高声音，这也是她瞎说的，追雾山的人能从教室一直排到校门口，她干嘛费劲追个对自己没意思又不认识的陌生人。
“想去就去啊。”止息轻飘飘地回答，“你来找我就为这个啊？”
雾山就知道会这样，她从没见师姐对什么上心过。她撇撇嘴，指向门口：“其实是万里让我看着你别乱跑，但你想跑我也拦不住嘛，他脑子有水。”
“他根本就不想拦我。”
“那找我干嘛？”
“因为拦不住才找你。”
“喂！”
“逗你的。”止息淡淡地笑，“或许他本来就等着我去帮忙，但我不愿这样去想他；又或许他只是做做样子，为了让自己那个笨蛋兄弟安心。”
“那我是不是可以溜啦？我还想去看狩神呢！”
“胆子倒是挺大。”止息拍拍她脑袋，“去吧，注意安全啊。”
“别担心那个，担心自己吧。”雾山把随身携带的小镜子拍到她手心，指了指脸，“师姐你看不到自己脸色，照照吧，可难看了。”
雾山岚兔子似的窜走了，止息看了看镜子，自己脸色灰败，嘴唇几乎没有血色，眼睛里满是疲惫。
“师姐！”
止息吓了一跳，看着去而复返的雾山：“什么？”
“你可别告诉别人我玩忽职守啊！”雾山扒着门框露出个脑袋，“帮我保密！”
“你要做什么？”
“围观去嘛……”
止息扬扬眉。
“好嘛是有点私事。”雾山嘀嘀咕咕，“但绝对不是坏事……至少对你来说不是。”
“那么安德烈亚找你分析悲荒时，要是发现了什么不该说的地方，不要告诉安德烈亚。”
“不该说的地方？”
“到时候你自己就明白了。”
“好吧。”雾山扮个鬼脸跑走了。风里隐约传来悲荒风似的鸣叫，止息知道这是错觉，但还是疑心自己听到了。那声音空旷悠长，像净土山五十年不散的风雪，从未有人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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