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兼职！”
潘老吉一把夺过姜灲拿起的废稿纸，揉吧揉吧扔进垃圾桶。
“我不是大热漫画家，连载的漫画社也不怎么出名，”潘老吉解释道：“每年展会都会画一部分去卖钱，但那都是用了别的笔名！虽然本子赚了不少钱，但我还是向往正常向的连载！”
姜灲拿过从漫画夹层里抽出的纸：“行了，行了，我对你的理想啊志向啊不敢兴趣，活着要次饭得嘛，谁没点难处，再说日本是允许做这种事的，没人会指责你。”
那张纸上是房间素描图，结构和潘老吉居住的房间相同，只是家具、布局以及装饰都不同且偏女性向。
姜灲一看便知是潘老吉靠记忆把房间画下来，因此整幅画才呈现第一视角而且怪怪的，每个地方都显得异常虚幻，没有太多细节，只有大概轮廓和布局。
“我凭记忆把梦境画下来了，”潘老吉所言证明了猜测，“那是个极其古怪的梦，睡醒后我也没有忘记场景和内容，除了细节之外，仿佛我真的可以在那个世界行走，没有阻碍，如果让我做别的梦也拥有相同能力就好了，这样我可以刻画绝对不会被人想象的世界，那可是梦啊！我这是在贩卖梦境吧！”
潘老吉说这些时显得非常激动和兴奋，也许对漫画家而言，这是一种绝对珍贵的财富吧。
“这幅画我带走没问题吧？”
“请便，我画了很多呢。”
“有别的房间的画吗？”
“有有，但加上刚才那幅画一共十张，有几个房间我记不清楚，也不知道为什么。”
潘老吉道出了自己做梦的另一个疑点，他自己都不太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仿佛那几个房间在结构上相同，但却有些什么古怪的地方。
姜灲把画夹紧笔记本里放好：“那还剩下的问题呢？你为什么不敢出门，我们可是有鬼怪文化传承下来的民族，排除那种迷信，发生了怪事你也该离开去寻求别人帮助了吧。”
“这也是一个怪事，”潘老吉苦笑，“不然我也不会待在这里，简直成了单身公寓的地缚灵，日本传说里可是有很多啊。”
姜灲上下打量着潘老吉：“漫画家是个高危职业，我觉得你还是多去拜一拜神社吧，要是遇到个贫穷巫女，还是丢点香火钱比较好，人家也挺辛苦。”
潘老吉正要接话呢，姜灲却阻止并说道：“还是先谈谈另一件怪事吧，也挺严重的。”
二人走出漫画室，来到客厅里坐下。
潘老吉回忆了那种恐怖的事情，整个人变得紧张兮兮：“当初连续三个晚上做相同梦境后，我意识到自己的精神可能出问题了，立刻跑去医院检查，但结果是我很好，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在那里住院接受观察。
“当晚，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我睡着后梦到了一个房间，构造相同但家具装饰又不同，也就是第四个相同房间，我在里面走来走去，视角里看什么东西都是晕乎乎的，身体也不受控制跌跌撞撞。
“这视角和状态让人非常难受，我在梦境里都想吐了，但不知什么时候我失去了意识，陷入黑暗中沉睡，但等第二天我醒来之后是在家里醒来的！
“身体姿势和梦境中最后倒下不动时相同，甚至磕碰伤都是一样的！我记得清清楚楚，腿上，手上，膝盖上！只要磕碰到的位置，全都受伤，和梦境里我磕碰到的位置一样！”
潘老吉浑身在发抖，姜灲知道对方精神到极限了，出言安慰：“别害怕，你现在还醒着没有睡着，我也在你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在这里，只要我在就什么都不用怕。”
语言的力量非常重要。
在姜灲安慰之下潘老吉也安定下来不那么害怕。
“那后来呢？”姜灲继续问道：“发生了这种事后，医生应该会告诉你些什么，至少会告诉你得了什么病。”
潘老吉点点头：“医生诊断我得了梦游症，因画稿子的焦虑才得病，他让我好好休息，不要想那么多，但我知道自己并不是梦游症！我从来都没有梦游，而且我是个断更作家，才不会因为画稿子得焦虑症！”
神他喵因为断更才没有焦虑症！读者都要有了！
姜灲忍住没吐槽，保住了自己心理医生的形象：“你需要全都说出来，那样就不会痛苦了，说出来吧，心理疾病并不可怕，只是需要有一颗坚强心去面对。”
他对自己忽悠人的正能量语句越来越满意了。
潘老吉非常感激的看向姜灲，尽管后者此时在毫无形象的挖鼻屎、喝热茶，或者一边挖鼻屎一边喝热茶，但莫名就是有一种要相信他的感觉，至少能对他说出这些。
“那种感觉真的很恐怖，”潘老吉声音里带着颤抖：“你能想象吗？我在那之后逃了四次，五次！跑到旅馆酒店去居住，当我醒来时就会发现自己回到了家中，无论怎么做我都会回到这里！
“简直是我被这个房子诅咒了，它把我囚禁在这里了！
“还有一次，我搭电车逃到另一个城市，在晚上来临时我睡在旅店里，当我睡去再重新醒来之后，我发现自己就倒在单身公寓楼下！这有点像是这栋楼把我拉回来，但晚上时间不够，来不及把我抓回房间一样！”
潘老吉说到最后一次时哭着笑出来，“我赢了一次，终于赢了一次，但自那之后我就不打算离开了，因为我知道它绝对会把我重新来带回来，无论我在哪里，无论我在哪里！”
房间里弥漫着惊悚气氛，寂静得能听到人的呼吸声。
姜灲默默说道：“噩梦世界，又一个噩梦世界。”
“你会相信我说的这些吗？”潘老吉激动道：“没人会相信，那些医生或者是我的编辑，没人相信我的经历，他们愿意相信我病了，也不愿意相信我。
“房子除了想一直留着我之外什么都没发生，渐渐的我也习惯这种事了，反正也打算待在日本不离开，在哪里都是差不多的生活，就这么着我住下来，大家也以为我的病好了，毕竟我从住下来后再也没有‘犯病’了。”
潘老吉说最后那句话时非常残忍，这种残忍是体现在对待自己上的，逼迫自己接受这种明显不应该的噩梦，然后还必须伪装成个普通人、正常人，去应对那些曾经不相信自己的人。
残忍，但活下来了。
无论是在人际关系、社会层面以及自我精神上，潘老吉以一种残忍的方式活下来。
他是个勇敢者。
姜灲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也就没去点破潘老吉的行为。
“呼，那么……”
“抱歉。”
“嗯？”
姜灲正要提起最后一件关于厕所的问题，但潘老吉迅速的道歉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突然有了些灵感，”潘老吉不好意思的笑道：“我不想浪费灵感，得记下来甚至是画下来，抱歉了，能请您明天再进行一次详谈吗？白天我可以出门，只要在晚上之前回家就可以了。”
姜灲听出话里意思，明白对方铁了心赶走自己，于是也不做逗留直接离开。
顺带把剩下的画带走。
走廊过道中那股异常臭味还在，姜灲屏息走过，但更引起了他的好奇，不明白那股臭味哪来的，会不会与潘老吉身上发生的诡异事件有关联呢？
姜灲迅速下楼，在阳光下伸个懒腰。
他摸出手机打给素子：“啊你俩在哪？爱情旅馆？诶没所谓的，待会帮忙查个东西，很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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