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长风萧瑟，雁阳城中厮杀声不歇。
随着苏瑾阳麾下的大军从北门大举入城，萧彦勋和麾下的飞狼骑军们得以被替换下去获得片刻的喘息和休整时间。
战事的进展并不顺利，拿下雁阳北门和北城楼之后，宸粼军苦战两个时辰只稳住了北门附近几个街巷的阵地，戎夏军在撤退时纵火延阻了将士们的进攻，等火扑灭之后敌军已经退至城中重构了坚固的防线。
虽然戎夏人本身的长处是骑兵和野战，但在被苏瑾阳设套逼入雁阳绝地之后，他们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迅速掌握巷战和步战的技巧。
萧彦勋将部队留在北城墙附近划定的区域休息，自己带着孟长戈和赫连牧武上城楼找到了正在指挥二旅弓手的燕闻笙。
第二旅队的弓箭差不多已经用尽了，不过燕闻笙并不太担心。他们稳住北城墙的阵地之后，后勤部队正在源源不断地将各类军械从大营搬运过来。此时从北城楼上往苏瑾阳的大营望去，可见远处烟尘滚滚旌旗飘摇，正是从大营运送补给过来的队伍。
“将军，等补充的箭矢一到，我的人便又能恢复战力。”燕闻笙向萧彦勋请战道，“请让我们前去支援进攻的部队。”
“苏将军不准备与敌军夜战，只是命我们守住现在占有的阵地。”萧彦勋抬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眼下最重要的事是确保敌军无法从我们的网中逃走。所以东西南三门外都留了相当人数的重兵把守，相应的能参与到从北门入城进攻的部队就少了。”
众人都明白这也是进攻进展缓慢的原因，虽然他们兵力的总数对比敌军占优，但撇开留在东西南三门外的驻军，实际攻入北门的士兵人数其实是处于劣势的。
戎夏军自知被困死地，抵抗也极为顽强，宸粼军队突破北门之后每前进一步都要经过艰苦血战。
对此萧彦勋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雁阳城内的街道限制敌军骑兵的发挥，同样也不利于他们飞狼作战。孟长戈的第六旅队虽然依旧锐不可当，可他也不敢让他们脱离友军肆意攻向城中心。何况戎夏人在雁阳已经吃了好几次第六旅队的亏，敌军领兵之人只要不是蠢货多少都会对这支重骑有所提防。
越是接近胜利，越要戒骄戒躁。兵法上的胜利并不纯粹是一场战斗的结果，而是如何能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战果。从一场战争的布局和博弈中可以看出领兵者的谋略如何，但往往终战收官时才是名将们真正交锋的时刻。
雁阳之战，皇帝和苏瑾阳大胆布局，自己和韩向漠则顶住了最艰难的守城阶段，现在终于到了见分晓的时刻……萧彦勋望着逐渐沉暗的天色，默默期待着看苏瑾阳如何漂亮地为这场战争收尾。
入夜之后，前线的杀声逐渐停息，宸粼军队暂时停止了进攻，甚至主动退后了一段距离以求保住现有的战果。两军第一线的士兵们脱离接触，但双方之间相隔仅有几条街巷和一小片已经打坏了的民房，最接近的部分彼此之间甚至能听到对方军官大声讲话。
萧彦勋在北城楼上呆了一阵子，直到燕闻笙第二旅队补充完箭矢才离开，并且走的时候带走了第二旅队的一个五十人小队。
见主将从自己这边调走的都是精锐好手，燕闻笙不用猜也能知道他想要去干什么，忍不住在萧彦勋离开前提醒道：“将军，之前交战时我注意到敌军有在收集我们射失的箭矢，他们的弓箭很紧缺，所以箭一定会交给最好的射手来用，你多加小心。”
戎夏军中最出色的射手无外乎射雕手了，也就是在敌军中被称为与最强武士“铁浮图”并为双壁的“射雕士”。
燕闻笙本人虽然也是一名百步穿杨的好手，但毕竟做到千人之众的统领，自然不可能时常亲冒矢石去和敌军的射雕手对阵。
而戎夏军的射雕手萧彦勋之前已经见识过几次，确实是相当难缠的敌人，第三旅队副统领陈敢便是因射雕手而牺牲的。
面对燕闻笙的忠告，萧彦勋慎重地点了点头，其实他还没有确定今夜是否要出击，从燕闻笙这里调走五十名射手只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看到萧彦勋带着一队二旅的射手从城楼上下来，叶雁翎迫不及待地凑了上前：“将军，今晚出击吗？趁夜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
没等萧彦勋回答，孟长戈就白了她一眼说道：“两军对峙，最近的地方相距不过五十步，怎么打人家个措手不及？要真有那么容易，苏将军还不趁夜把左贤王东部骑军收拾干净。”
叶雁翎缩起脖子努了努嘴，正想转身退下，忽然听到孟长戈提高声音喊了一声“站住”，她肩膀一颤，心虚地瞅了瞅孟长戈：“统领还有什么吩咐吗？”
“你还知道我是你统领。”孟长戈哼了一声，“你丢在敌阵的铁甲友军帮忙回收了，马也自己跑回来了，去找路搏领吧。”
“那……那我是不是得去谢谢人家？”
孟长戈怔了怔，无奈地摆摆手说道：“算啦，我和将军替你谢过了，人家一个天南大营的步军校尉，总不至于要你这样的小卒去当面道谢吧。”
叶雁翎微微松了口气，看了看孟长戈又看了看萧彦勋，低头向两人道谢。
“听说你阵斩了戎夏军的一位王侯，等确认身份之后，我去向苏将军为你请功。”萧彦勋倒是不像孟长戈那么凶，这让叶雁翎对他颇有好感。
听完萧彦勋说的话，叶雁翎自己都吓了一跳，本以为之前杀的那个只是个大将，没想到竟然是戎夏的王侯。她不禁喜形于色，向萧彦勋追问道：“要是真的，算大功一件吗？”
“当然。”
“那那那……我犯的错是不是就可以一笔勾销了？”她眼睛发亮，小眼神朝孟长戈一瞥一瞥。
“这……”
“一码归一码。”孟长戈抢在萧彦勋开口答应之前把话截了，“临阵弃甲是大错，念在你是为了杀敌，可以从轻。”
叶雁翎沮丧地噢了一声，默默退下。
“慢着。”这回喊住她的是萧彦勋。
“将军也要说我吗……”
“领回装备的事不急，第六旅队暂时没有出击任务。”萧彦勋抬手示意她不用太担心，先留在自己身边。
猜到或许一会儿有摸近敌军阵地的任务，叶雁翎的眼神重新焕发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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