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原戎夏军金帐内，单于与左贤王阿寮蚩正在与参与本次南征的诸王一同畅饮，单于面前的桌案上还放着不久前从前锋军传回的军情——一路通行无阻，未见宸粼军队抵抗。
对于前锋在宸粼境内如此顺利的情报，戎夏诸王大多持乐观振奋的态度，尤其是那些头一次被调来辽东方向还未与苏瑾阳交手过的王侯几乎毫不怀疑宸粼人早已丧失了与戎夏一战的勇气。
但单于和左贤王以及一部分在苏瑾阳手下吃过亏的王侯们却对前锋进展的顺利感到不安。理由很简单，苏瑾阳不是那种无能的庸才，即便他本人不在辽东，他手下的辽东边军也不是随手可捏的软柿子。全部派往辽东的一万余先锋军，本来就是从无关紧要的小部族中七拼八凑起来的杂牌部队，哪怕全部损失掉也没什么可惜的，为的就是试探苏瑾阳的布局。
如果这支先头探路的部队一进入辽东就遭到苏瑾阳部下的伏击损失惨重，单于和左贤王等人反而会觉得此乃意料之中，正好可以根据战败回来的幸存者带回的消息来推测辽东边军的实力。如今那支被单于和左贤王视为弃子的先锋部队竟然在辽东肆无忌惮地劫掠烧杀，而辽东边军竟然毫无反应，结合苏瑾阳一贯的作战风格，很难不让他们怀疑其中是不是有诈。
“报！辽东传回紧急军情！”帐外忽然传来火急火燎的通报声，在单于的目光扫视下，诸王随即放下手中的食物和美酒，正襟危坐等待传信之人进来宣布消息。
两名单于心腹的铁浮图武士一左一右扶着一位伤痕累累浑身是血的人从外头进来，受伤的那人头上包着沾血的布条，仔细一看令人不寒而栗——他的一只耳朵被割去了，鼻子也被削掉，嘴角被利刃开了两道接近耳垂的口子，骨折的右臂吊在胸前，双腿也多有刀伤，若不是旁边有人扶着恐怕无法自行站立。
单于心中有些厌恶，但从此人的衣着上依稀辨认出，他正是之前派往辽东试探苏瑾阳的四路先锋中的一名大头目。
“这不是石沼部的霍图吗？”左贤王阿寮蚩认出了这位伤痕累累奄奄一息之人的身份，石沼部真是一万多前锋军中出了大头的部族。霍图身为石沼部的左大将，地位也是这次任命的四位先锋大头目中排第二的，仅次于石沼王霍日伊顿。
“大单于……左贤王！可要为我石沼部做主啊！”霍图哀声嚎啕，“我们在辽东遭到了宸粼骑军的袭击！死伤惨重！”
“宸粼骑军！”帐中诸王闻言纷纷变色，和宸粼交锋这么多年来，众人都知道宸粼边军以步军为主，罕有成规模的骑军。前锋虽然是乌合之众，但却有万余骑之数，如今的宸粼将领中还有人敢于以骑兵进攻万骑规模的戎夏骑军么？
“你们在哪里遇到的袭击？对方有多少人马？主将是谁？”
左贤王一连问出了三个紧要的问题，但霍图却汗流浃背回答不上来。因为真实的情况是前锋各路人马极度分散，一万人分成了数十股几百人百余人的小部队在疯狂打家劫舍洗劫村镇，而那支雷厉风行的宸粼骑军则是同时在好几个地点对他们发起了攻击。
霍图说不上来遇袭的地点，也不敢说出他们几位先锋大头目得意忘形，为了贪图小利私自分散行动，导致被各个击破全盘崩溃的局面。至于对方有多少人马主将是谁，他一样概不清楚。
“你什么都不知道？”左贤王阿寮蚩阴鸷地眯起了眼睛，离席走到大帐中央，肥胖如小山般的身躯缓缓朝霍图移动过去。
霍图吓得双腿打颤，两旁的铁浮图武士愈发按紧了他的肩膀防止他做出威胁到阿寮蚩的举动。
“霍日伊顿呢？”
“他……他已经死了……被宸粼人干掉了！”霍图面对朝自己逼近的左贤王，出于恐惧身子不由自主地想要往后退，但两旁的武士紧紧挟持着他令他动弹不得。
“霍图，你被宸粼人抓住了吧？”阿寮蚩来到霍图的面前，望着他脸上千疮百孔的伤痕冷不丁地问道。
“咿——”霍图惊恐地发出了一声怪叫，不顾浑身的伤痛扭动着身子否认道：“左贤王大人！我没……”
“你被宸粼人抓住了，还被他们百般羞辱，割耳剜鼻，然后像条狗一样逃回来。”阿寮蚩冷笑。
帐内的诸王们纷纷用轻蔑鄙夷的目光望向霍图，高坐在王座上的单于面无表情地捏着金子做成的酒杯。
“你这样的苟活乞怜之人也算高贵的戎夏武士吗！”左贤王忽然爆发出的怒吼声震动着帐内所有人的耳膜。
霍图仅剩的布满血丝的独眼中透露出深深的绝望，他低下头，气若游丝地说道：“我没有背叛戎夏……没有背叛大单于……”
“可是你背叛了作为一个高贵武士的尊严！”左贤王伸手揪住了霍图的衣领，尽管他的手上布满肥腻的赘肉，但力量却强大的可怕。
霍图感觉自己仿佛被扼住了咽喉，强烈的窒息感涌入脑海。
“苍青之神赐予戎夏武士鹰隼般的骄傲和孤狼般的悍勇，你不该被宸粼人捉住，你应该在他们捉住你之前杀死他们或者自尽！与宸粼大战在即，你身为四路先锋大头目之一，却在这个时候夹着尾巴如丧家之犬一般逃回来，还说出那么没骨气的话，是想动摇我戎夏必胜的军心吗？”
“咿……我……我绝无此意！”
“够了，你根本没有活着回来的价值。”左贤王按住了腰刀的刀柄，将刀刃拔出一寸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什么有用的情报都不知道，你还是去死吧。”
“不！不要！我……我知道……抓住我的那伙宸粼骑兵的头领……好像……好像是个出云人！叫……叫李禹臣，对，李禹臣！不要杀我！”霍图语无伦次地大喊道。
左贤王席位背后站着的一位戎夏将领忽然睁大了眼睛，目光中迸射出充满恨意的精光。
“李禹臣……”他喃喃念道，“我记得这个名字。他是出云李敏植的亲弟弟，宸粼萧彦勋的部下。”
“阿济尔。”左贤王回头望向自己的弟弟，“你说李禹臣是萧彦勋的部下，那么前锋遭遇的一定就是那支在出云出现过的宸粼骑军。”
阿济尔点头，咬牙一字一顿地说道：“飞狼六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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