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右御史院监察令官署内如今只剩下了五个人，邵风扬和萧彦勋一行。
最后一个负责抄录的小吏在片刻之前离开，萧彦勋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候邵风扬开口，苏瑾星和李敏植、李禹臣三人笔挺地站在他身后。
邵风扬自半个时辰前便埋头伏在主案上休憩，也不知是否已经睡去。苏瑾星等人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站在他们前面的萧彦勋没有任何表示，他们也不便多嘴。
只是难道就这么一直等下去？所有人心中都感到没底。
伏在案上的人影微微动了动，站立在一旁的四人目光一时都汇聚过去。
“萧将军……”邵风扬弓着的背还未完全挺直，声音已经传了出来：“几时了？”
苏瑾星替萧彦勋回答道：“当是戌时初刻。”
邵风扬双手撑着桌子起身，前一刻尚且慵懒迷离的眼神在一刹那变得冷冽如刀锋。他背手行至萧彦勋身前，沉声说道：“萧将军，你身后的三个人，我可以信任吗？”
没等萧彦勋回答，他就自问自答道：“苏参谋是老尚书令的公子，另外两位是从出云远来的将领，应当都是可以信任的。”
“大人若是不放心，我等先行告退。”苏瑾星率先说道。
“不，我很放心。”邵风扬淡淡一笑，“你们应当都已经知道，今晚是我替皇帝杀人之夜，但我要用的刀，不是你们。”
萧彦勋回答道：“我们奉命行事，一切都听大人安排。”
“好，萧彦勋，实不相瞒，其实锦衣卫那边的人手捉襟见肘，因此我这边也还有一个目标没有敲定。”邵风扬说着对众人招手，领着他们一同来到沙盘前。
“大人，请直接下令吧。”
“不急，在此之前我想确认一件事，萧彦勋。”邵风扬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朝他看去，“我可以闭着眼睛毫不犹豫为皇帝杀人，锦衣卫朱指挥使极其麾下的心腹同样也可以，萧将军你呢？”
面对邵风扬的这番诘问，萧彦勋的眼中出现了犹豫。回想起在出云开京府见到的场景，他明白自己的内心是拒绝那样不问事实只因派系不同的肃清屠杀的。
“好，我已经明白了。”邵风扬点头，萧彦勋没有立刻回答，便等于已经给出了答案。
后头的李敏植、苏瑾星等人同时在心里为他们的主帅捏了把汗。初到监察令官署时，他们还认为邵风扬的外表和言行看起来给人的感觉相当随和，但此时入夜后烛火把他削瘦的脸照得黑白分明，而他的眼神就像和白日换了个人一般，似一头初醒过来准备在长夜狩猎的猛兽。
“大人……”萧彦勋缓缓开口，“我大概能猜到今晚你要对付的是什么人。如果这是皇帝的愿望，我和我的部下，也可以做你的手中刀。不过，我希望你坦诚地告诉我，要我去抓的人究竟是为何不见容于皇帝。”
“当然是因为这些人是北征的阻碍，也是皇帝完全握住权柄的阻碍。”邵风扬朗声说道，“你们都是有志在北征中建功立业的军人，不把这些帝都的蛀虫清理掉，你们如何能放心地北征戎夏？”
见四人沉默不言，各自露出思索之色，邵风扬略微停顿了片刻，方继续说道：“戎夏兵强马壮，非一朝一夕可以战而胜之，皇帝与我都做好了令帝国陷入长期战争的心理准备。也许在旷日持久的征伐中，军队会疲惫，人心会背离，黎民百姓会感到煎熬和茫然，心怀慈悲者会跳出来谴责，甚至会有曾经的忠诚追随者疏远乃至背叛！但这些都不会改变皇帝还有我，我们共同的决心。”
“诸位！虽然北征的时机还未来临，但从今夜起，北征就已经开始。也许这和你们以前想象的不一样，北征不仅仅是将宸粼的龙旗插上草原，不仅仅是靠战马和刀枪折服戎夏，而是像今天一样，毫无保留地站在皇帝这边，把刀枪对准一切敢于傲慢皇权挑衅新君的人！哪怕也许在宸粼的律法中他们罪不至死，哪怕他们家中还有懵懂无知的男女老幼。”邵风扬的声音越来越激动高昂，振聋发聩，听得在场四人心神震荡。
“大人，萧彦勋明白了。”萧彦勋俯首向邵风扬行礼，“我为皇帝，万死不辞。”
“好，我能感觉到你的决心，萧彦勋，这就带着你的人马，前往白鹿坊左相府，擒拿陈枢预全家老小下诏狱候审。”
萧彦勋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是只擒拿左相陈枢预一人吗？”
“左相陈枢预与戎夏密使结连已有半年，半年间锦衣卫探知伪装为商客的戎夏细作进出左相府共计十一次，已触及宸粼铁律。按律，叛国通敌当诛连三族，况且现在无法判明戎夏细作与其府上其余人等是否有接触，所以命你将其一柄擒来。”
萧彦勋与邵风扬冷厉的双眼对视了片刻，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可最后他还是选择了妥协。
“苏瑾星李禹臣听令，你二人即刻出发，带一半军士去白鹿坊左相府。”萧彦勋背着身对身后的二人下令，“执行邵大人的命令，不得有误。”
“将军，如左相府中人抵抗，当如何处置？”苏瑾星谨慎地询问道。
萧彦勋回答道：“如遇府兵家将抵抗者，格杀其首领以威慑其众，不得伤及妇孺老弱，更不得伤及周边无辜百姓，违者按三斩七逐军令论处。”
“遵命。”苏瑾星领命告退，示意李禹臣跟着自己走。
邵风扬坐回到椅子上，望着仍然站在堂中望着自己的萧彦勋，笑道：“曾听皇帝说起萧将军，盛赞治军有方。今日一见，诚如所言。”
“邵大人，可有别的军务相委？”萧彦勋问道，“如若没有，卑职就到外面候命。”
“倒是没有别的事了，不过我有点想知道，为什么你让苏老尚书的公子去，而不是亲自前往左相府？”
“因为我能感觉到，自己还没冷静下来。”萧彦勋说，“大人的那番话，确实成功煽起了我心中的火焰，这个时候赶去左相府，我怕自己做出冲动的事来。”
“是么……”
“苏瑾星虽然年轻，但做我军中参谋以来，谨慎而不失胆略，相信他能拿捏好分寸的。”
邵风扬微微点头若有所思，胳膊倚在座椅的扶手上，眼中倒映着跳动的烛火。
官署外头，披甲的骑士打着火把驰过街道，领头的年轻人一言不发地按着腰间的刀柄。
本书连载自免费原创小说网站”不可能的世界”www.8kana.com，中国最有爱的年轻小说网站！各大市场下载官方免费APP，享最快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