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的高强度攻坚战令驻扎在兴辅定边二堡附近的戎夏军疲惫不堪，在认定兵力处于极度弱势的宸粼军不敢出城交锋之后，戎夏军的将领将攻城兵器就那么大大方方地摆在了白日攻城作战时的阵地上。
这种从极西番邦巧匠手中学来的投石器虽然是攻城利器，但本身同样存在笨重不易搬运、装卸工序复杂的问题，故而在宸粼军无法出城时将其留在阵地上是最方便的决定。
然而萧彦勋的夜袭却打了戎夏军两名负责攻击戍堡的万户长一个措手不及，留在攻城阵地上的区区不足百人的看护兵被飞狼骑军一冲即溃，萧彦勋与李禹臣指挥士兵们迅速地将随身携带的猛火油泼洒到戎夏军留在阵地上的那些成排成列的投石器上。
火把上跳动的火焰照亮了萧彦勋冷峻的脸庞和寒星般的双瞳，他手腕一抬，将火把抛向了淋上了猛火油的投石器，然而勒马掉头率队撤离。
身后火光大盛浓烟滚滚，萧彦勋在回撤的途中往西方望去，发现那边同样有火焰冲天而起，便知道李禹臣也得手了。
敌军营地内很快传出骚乱之声，戎夏人慌忙出营前来抢救投石器，然而为时已晚，留给他们的只有一片烧成长龙的火海。
萧彦勋和李禹臣两部人马在雁阳城西汇合，按计划原路折返南门入城。戎夏军虽然在投石器阵地遭袭之后派出数千骑追击，却被兴辅和定边两堡的守军用弩炮打了回去，再度吃了暗亏。
“将军，西边阵地的投石器全部烧掉了。”李禹臣在回程途中碰头之后眉飞色舞地对萧彦勋报告道。
萧彦勋也说道：“东边也一样，虽然不至于令敌军元气大伤，但至少可以帮两堡守军减轻些负担，也提振我军士气。”
“只是烧粮草的任务……回去之后如何向韩将军解释？”
萧彦勋笑了笑：“不用解释，韩将军恐怕也没指望我们能烧掉戎夏军的粮草。”
李禹臣愣了愣，露出一脸似懂非懂的表情。
……
戎夏军营，左贤王大帐。
阿济尔重重一掌拍在桌上，发出一声怒不可遏的叹息，对跪在地上请罪的两名负责攻打戍堡的万户质问道：“你们把投石器留在阵地上也就罢了，竟然只派那么点人看守？岂不是白送给宸粼人来烧？”
“我等也没想到……宸粼人竟然敢趁夜出城袭击……”
左贤王托着脑袋愣愣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仿佛没有听到部下们的对话，阿济尔和两位前来请罪的万户也不敢出声，静静地等候着左贤王做出决断。
“又是那支骑军吗？”良久之后，左贤王方回过神来。
“动作如此迅速，必是骑军无疑。”阿济尔咬牙切齿地说道，“萧彦勋，一定是他。”
“左贤王，此人几度有出人意料之举，用兵与以往的宸粼将领颇有不同，恐怕将来会成我军大患。”边上一位谋士打扮之人忽然开口说道。
左贤王沉默了片刻，忽然眼中露出精光：“你说的没错，这个萧彦勋确实让我感到不安。不过这一次攻夺雁阳，当然也要将宸粼军全部消灭，我心中已经想好了一个计策。”
阿济尔等人闻言，纷纷以期待的目光相望。
“这个萧彦勋不是喜欢出击吗？本王就为他设下陷阱和香饵。”左贤王冷冷一笑，“阿济尔，你来说说，如果你是现在雁阳城里那个韩向漠，你觉得现在做什么能够挽救这座城？”
阿济尔迟疑了一下，很快便做出了回答：“无非是坚守待援，守到我军粮尽而退，或者守到其他宸粼军队来救。”
“一般的宸粼军队来救本王还不放在眼里，无非是在此多添几万具尸骸而已。”左贤王自负地说道，“除非是宸粼出动十万之众，否则雁阳难救。”
“所以还是要耗到我军自行退去？”
“关键还是粮食。雁阳的宸粼军如今对我们的唯一优势便是，他们占着城中的雁阳大仓，不惧围城久守，而我们不行。”左贤王一针见血地说道，“别忘了我们这次南下的目的就是抢夺宸粼人的秋收果实，”
阿济尔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韩向漠最希望做的事是毁掉我们的粮草，这才是最有效遏制我方攻势的手段。”
“所以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左贤王笑了笑。
……
萧彦勋一行返回雁阳城中时已是深夜，韩向漠还没有休息，在南门主街附近截住了正在返回三一屯所的飞狼第三第四旅队。
“李禹臣，你带弟兄们回去休息。”萧彦勋对李禹臣吩咐了一声，策马朝韩向漠走去。
李禹臣知道他们两人大概有什么话要说，虽然心中好奇但也没有多问，带着队伍继续往三一屯所驻地前进。
“看不出来，你还练兵有方。”韩向漠望着从自己面前整齐行过的骑军队伍，对身旁的萧彦勋赞了一句。
“韩将军贵人多忘事，两年前帝都变乱，我跟随苏瑾阳将军的龙骧卫戡乱平叛，率先突破城墙攻入宁安大道的便是我和我部下的三百铁骑。”
“我没忘记。”韩向漠自嘲地一笑，“但带三百人和带三千人是不同的，是我小看你了。”
“粮草没烧着，毁了戎夏军两处投石器阵地，不知今夜这个战果韩将军可还满意？”
“能回来就好。”韩向漠此时的语气不似先前那么严肃冷漠，他朝萧彦勋望了一眼，目光中已然有了认同之色：“其实今夜的战果倒是次要的，主要还是希望通过你们出城作战的行动给兴辅堡和定边堡的将士提升一下士气，从现在的结果来看，你们做的不能再好了。”
“然而这只是第一天。”萧彦勋在韩向漠说出乐观的话语后稍稍浇了一盆冷水。
韩向漠长长地吸了口气，点头道：“是啊，只是第一天。”
“韩将军，我想问你一件事。”
“请讲。”
“雁阳你有把握守几日？”
“我没有想过这件事，尽力而为罢了。”韩向漠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如果这城最终一定要陷落……”
“那就守至全军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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