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帅帐内的气氛有些沉重，聚集在地图旁的四个人彼此都久久没有出声。
经过萧彦勋和苏瑾星二人一番阐述，李敏植和魏无忌已经明白了这次作战的大致方针。苏瑾阳打算将雁阳作为诱饵引来戎夏人的大军打一场大规模反击，这个设想不可不谓大胆，但更令他们感到坐立不安的是这一仗的成功需要建立在雁阳被戎夏人攻陷的前提下……
“苏将军他们有提前转移城内百姓的计划吗？”魏无忌沉默之后出声的第一句便是询问如何保证百姓的安全。
萧彦勋和苏瑾星二人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先行开口回答。
雁阳城的百姓如今撤离了多少，他们也不知道确切数字，但一定不会太多。
李敏植此时思考已毕，说道：“苏将军应该不会提前撤走百姓的。”
“为什么？”魏无忌惊讶地问道，“雁阳陷落是他计划中的事，那陷城之后难道坐视戎夏人屠杀？”
“戎夏多疑。”李敏植冷静地回答魏无忌的问题，“帝都尚且有敌军谍网，雁阳作为边军重镇，大批转移百姓又岂能瞒过戎夏耳目？”
魏无忌无奈地垂首叹了口气，这道理他并非不懂，只是还是不敢相信苏瑾阳会定下这种牺牲巨大的作战计划。
“将军你怎么看呢？”
魏无忌与萧彦勋共事多年，还在虎林苑做皇子的护卫时便已是萧彦勋的副手，彼此之间相知甚深，以他对萧彦勋的了解，不太相信萧彦勋对这样的事能够泰然处之。
“我信苏将军。”萧彦勋毫不迟疑地说道，“也许等到我完婚之后他才会将谋划全盘托出，现在看到的并不是完整的计划，应该还会有变数。”
“如果真要牺牲百姓呢？”
萧彦勋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眼中也出现了矛盾挣扎之色。
“魏将军，如果我是苏瑾阳，能用一城换重创戎夏左部，我也会做。”李敏植坚定地说道，“左贤王好战贪婪，这些年一直是戎夏诸王中侵略掠夺最积极的。无非是依仗他手下那十万东部骑军，若能在此战中摧毁其主力，辽东一线十年平安可期。”
“何止辽东，李将军的故国出云也将高枕无忧。”魏无忌阴阳怪气地说道。
“李某并无私心，自愿随萧将军来宸粼，与诸位将军共击戎夏。”李敏植一脸凛然之色，“只要戎夏未平，我终究是萧将军麾下一员。”
萧彦勋抬手制止二人的争执，对魏无忌说道：“老魏，气量不妨大些。军中这些同袍是如何聚集起来的，你我心中都清楚，只要同心戮力北向破敌，何必计较出身。”
魏无忌低下头承认自己方才的失言，对李敏植拱手赔礼。
“雁阳北面有两座戍堡，兴辅和定边，戎夏人要进攻不可能绕过它们。”苏瑾星将自己对此战的理解说了出来，“我大哥一定是打算用这两座戍堡拖延戎夏人攻城的时间，争取能够把城中百姓撤走。”
“戎夏十万之众大至，区区两座屯兵三千人的戍堡能拖延多久？这些年军中兵将都知道戎夏铁骑野战的厉害，可又有多少人知道戎夏人攻城的本事也不弱？”魏无忌对此不抱太大希望。
“如果兴辅和定边堡拖住了戎夏人的进攻，我向苏将军请战出击。”萧彦勋肯定地说道，“我们在出云已经露过面了。阿济尔在出云兵败，逃回去之后一定会上报，飞狼的存在对戎夏人来说不是什么秘密。”
其余三人面面相觑，觉得萧彦勋所说虽有道理，但飞狼这么早出击真的好吗？戎夏进攻两堡应该是这一仗的开始，这个时候就把本部骑军的位置暴露给敌人，未免有些太冒险了。
“只是配合守军掩护一下百姓的转移。”萧彦勋看出了他们的担忧，“敌军围攻兴辅定边，恐怕还有余力向其余城门派出游军，未免百姓遭受袭扰，我们在百姓撤出的城门附近警戒待命。”
苏瑾星看了主将一眼，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掩护百姓驱赶小股游骑不是问题，只是恐怕交战不久就会引来敌军的主力。
“我接下来要回泗水一趟，军中之事就拜托你们了。”萧彦勋见正事已经说完，便准备动身出发前往泗水老家。
“将军你先等一下。魏将军，叶氏兄妹回来了吗？”苏瑾星忽然问道。
魏无忌微微一愣：“回……回来了啊，怎么了？”
苏瑾星满意地笑了笑，转头对萧彦勋说道：“将军，让叶雁翎陪你去吧。”
“何必？我是回家，不是执行什么任务。”萧彦勋觉得他这个提案有点保护过度的嫌疑。
“是啊，泗水又不远，来去两天路，你紧张什么？”魏无忌一脸笑嘻嘻的模样，仿佛在说苏瑾星小题大作。
“你看不出来吗？将军在帝都受伤了。”苏瑾星皱眉，他和魏无忌不和多半是因为不喜欢魏无忌时常毫无预兆的轻浮之态。
最终萧彦勋离营的时候，跟随的除了叶雁翎之外还有叶望舒统领的一小队骑兵。叶望舒那队人是魏无忌坚持要派的，还亲自送到了临阳关外，一副前倨后恭的姿态让萧彦勋哭笑不得。
“早去早回，一路顺风，安稳把苏家小姐娶了。”魏无忌在临阳关外对萧彦勋半开玩笑的说道，“到时候苏瑾阳在咱们军中有两个亲戚，指不定给我们安排上些好差事。”
“你呀……”萧彦勋对他这副样子也是没办法，这么多年下来习以为常了，知道这家伙只有到战场上才会正经些。
目送一队人马风驰而去，魏无忌转身时已经敛起了脸上的笑容，回到临阳关内的练兵场，板着脸督促统兵的队官抓紧训练新兵。
他望着头顶的天空，悄悄叹了口气。从出云回来才多久啊……这么快又要有战事了，或许这就是他们这些人的宿命吧。
出云之战，失去了一千六百余名军中同袍，占全军战斗兵员的四分之一，换来的是一场几乎全歼阿济尔麾下五千精锐的大胜。而苏瑾阳谋划的雁阳之战，目标却是摧毁庞大的左贤王东部骑军主力，这一次他们又会失去多少战友呢？魏无忌心里也没底，只是很清楚萧彦勋不会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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