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毛黑亮反射着太阳光泽的雄鹰高飞在苍穹之上，锐利的鹰眼中映着下方那座用无数巨石垒成一道圆形墙壁所形成的“城池”。
象征着戎夏左贤王的黄金巨狼旗高高飘扬在中间那座最大的帐篷前，骑着骏马的精壮武士们在城中的道路上往来驰骋。
王帐之内，戎夏左贤王阿寮蚩正屈着右臂，胳膊肘撑在蒙着虎皮的王座扶手上，握紧的肥胖拳头支着自己层层赘肉扭曲在一起的下巴。他起着眼睛俯视着跪在台阶前干净的金边红毯上惶惶不安的部下，张开那双腊肠般丑陋的嘴唇说道：“阿济尔，我亲爱的弟弟，你是连伟大的单于都认可的勇士，为何现在你的肩膀却瑟瑟发抖呢？”
“王兄。”阿济尔伏地叩首，屈辱地说道：“阿济尔在出云吃了败仗，葬送了五千名精锐的勇士，包括王兄赐给我的铁浮图勇士烈由都和射雕士们都……”
“所以呢？”左贤王阿寮蚩伸手从面前的桌案上抓了一块牛肉塞进嘴里咀嚼，用含糊不清的声音问道：“一场败仗，就夺去了你作为戎夏勇士的尊严和勇气了么？”
跪伏在地的阿济尔脸颊流下汗水，他的双手十指渐渐抓紧了下方的红毯。
王座上的胖子忽然站了起来，重重一掌拍在面前的桌上，冲下方的弟弟怒吼道：“阿济尔！区区一场败仗算的了什么？你回答我，戎夏会因为区区一场败仗而丢掉骄傲和荣耀吗？”
“不会。当然不会！”
“你知道就好，败了就想想败在哪里，下一次让敌人加倍奉还。”阿寮蚩哼了一声，大力将手一摆说道：“好了，去换一身体面点的衣服，准备跟我去王庭。”
“王庭？”
“在你回来之前，大单于的使者已经来过了，单于要召见我。”阿寮蚩说着将桌案上的单于手书拿给弟弟看。
阿济尔接过手书看了一遍，有点惊讶地说道：“单于同时召见王兄和右贤王，莫非要对宸粼有什么大的动作？”
“之前在朔方我们不是赢得很轻松么？”阿寮蚩贪婪地笑了，“为单于修缮龙城需要大量的奴隶作为劳役，之前从朔方带回来的那批已经快死掉一半了。”
阿济尔愣了一下，明白王兄的言下之意便是需要发动新的战争从宸粼掠夺人口和物资，掠来的人口可以补充奴隶的不足，物资则可以囤起来预备灾年。
宸粼北方与戎夏直接接壤的共有四州，其中朔州已经在上一次战争中被打烂了，估计这么短时间内也捞不到多少油水，这一次单于的目标会是哪里呢？
“对了，我们安插在出云的细作刚刚送来情报。”阿寮蚩的话语将弟弟从发呆的状态唤醒，“在出云打败你的那支宸粼骑军，近日会越过边境返回宸粼。”
阿济尔微怔片刻，眼中冒出仇恨的怒火。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这次就且让他们再得意一阵吧。”阿寮蚩摆了摆手示意他冷静下来，“从出云边境回到宸粼只有三百里路，对骑军来说不算什么，就算现在从这里派出大军也追不上了。”
阿济尔咬牙切齿道：“我怕就这么让他们跑了，以后再也没机会报仇了……”
“不会没有机会的。”阿寮蚩肯定地说道，“宸粼皇帝不会白费功夫建立这样一支骑军却养在国内后方不用，你等着吧阿济尔，只要我们和宸粼开战，这支骑军就一定会被派到战场。”
“萧彦勋，总有一天我要亲手消灭他和他的部队。”
“那一天，不会太远的。”阿寮蚩拖着他肥胖的身躯朝帐外走去。
……
距离左贤王东部骑军驻地一千两百里外的出云边境，留在最后的萧彦勋向界碑另一头前来相送的出云君臣谢礼，而后拨马掉头追赶部队。
苏瑾星则用最近刚学会的出云话向出云王表达了“终有一别”之意，并诚恳地表示边境不安全，劝其车驾尽快回返开京府。出云王闻之微微动容，也挥手向这位年轻的宸粼军参谋道别。之前在对玉城的庆功酒宴上他便对此人温雅大方的言辞谈吐留下了深刻印象，相比在酒宴上沉默寡言的魏无忌他还是更喜欢苏瑾星一些。
“苏参谋，你刚刚和出云王说了什么？”叶雁翎一边策马保持微微落后苏瑾星半个马身的距离一边询问道。
“一点礼节性的客套话，没什么特别的。”苏瑾星双眼望着前方的萧彦勋和更远处的部队，催促道：“我们得再快一点赶上去。”
后头的叶雁翎鼓着嘴露出了不悦的表情，因为她从苏瑾星的回答中明显感受到了敷衍之意。
两人随后赶上萧彦勋，一同回到了大军行进的队列中。
足有一人高的深草丛被前面经过的战马和士兵整齐地踏倒，在草海中开辟出了一条显眼的通道。苏瑾星跟在萧彦勋马后，有些担忧地说道：“如果这样的痕迹被戎夏游骑斥候发现，我军的行踪便会轻易暴露吧。”
“是，但我们现在沿着边境行动还算比较安全，之前第一旅队的侦查也没有发现敌情。”萧彦勋宽慰道。
“不，我想的是，要是以后我们接到深入戎夏境内作战的任务，该如何避免这种情况……”苏瑾星谨慎地思考道，“如今行军的地图上只标注了山川河流森林湖泊，像这样成片的深草丛在图上是看不出来的，和一般的平原没有区别。”
萧彦勋恍然大悟，勒马停下来等苏瑾星，与之并肩而行：“瑾星，你说的有道理，如果以后要深入戎夏境内作战，避开这样的地形有利于我们藏匿行踪。”
“还记得之前在西荒，你带我们走藏骸山小道偷偷进入戎夏境内，穿过在冬季最寒冷的时间段结冰的娜卓沃莫泊，直接绕到右贤王右大将驻地后背。”苏瑾星脸上渐渐有了兴奋的表情，“那一次让我真正学到了制订行军路线原来可以做到那么神鬼莫测。”
萧彦勋哈哈大笑，回想起一年前的旧事，却不像苏瑾星那么兴奋，而是带着点遗憾说道：“可惜那一次我们带的人马实在太少，虽然摸到了右大将的背后，却最终没敢动手袭击。”
“那一次我们才七百人。”苏瑾星也跟着笑了笑，“回来的路上，我和魏将军打赌，要是再多三百人，也许当时你就会下令我们攻击了。”
“也许吧，谁知道呢？”萧彦勋现在也不确定，过去那么久了，他的心境和当时已经不一样了。
“将军，我想去拜托韩统领让她把斥候散远一点，摸清楚这片草原的边际大概在什么位置，好在图上标出来。”苏瑾星忽然正式地请求道。
萧彦勋理解他的想法，这片草原位于宸粼辽东州和出云平安道西北边境之间，虽然远离戎夏王庭和左贤王王帐所在，但却是他们从陆上援助出云国的必经之路，早点掌握更清楚的地形情报在日后的战争中也许会有帮助。
“去吧。”他答应了苏瑾星的请求。
扩大斥候的侦查范围，一方面有利于掌握这一带的地形，另一方面也等若为全军提供了更大的视野范围。虽然在这里遭遇戎夏军主力的机会不大，不过兵家之事向来是小心谨慎不会出错的。
只能稍微辛苦一下第一旅队的斥候弟兄们了，萧彦勋心想。这批当初跟着韩冷颜下山从寇变成兵的家伙在加入飞狼之后，执行任务时从来任劳任怨不辞艰险，这多半得归功于韩冷颜本人驭下有方以身作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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