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再守孤城(5)

萧彦勋对阿济尔的讽刺置若罔闻,隔着正在败退的敌军,他向着那位出云的老对手遥遥望去,眼中同样看到了指引着长枪的血线。但和之前他在其他敌人身上看到的血线不同,阿济尔身上牵引着的那条血线非常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断开。

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萧彦勋回首看到自己的坐骑踏雪正从戍堡内冲出来。

踏雪在接近萧彦勋身边时减速并发出嘶鸣,仿佛在示意主人上马。

萧彦勋伸手在马鞍上一抓,翻身跳上马背,旋即纵马向着阿济尔冲去。

面对单枪匹马紧跟着败兵朝自家本阵冲过来的萧彦勋,阿济尔身边的千户已然失了方寸。他尚在犹豫是否要下令朝敌将射箭,萧彦勋已经撞开了前方堵拦的骑军,双方的距离在迅速拉近。

戍堡内的飞狼们此时也不管不顾纷纷上马,在郑中桓的率领下冲出大门。仓促间聚集起的骑兵还不足百人,但每个人都深受主将的鼓舞,一同大喊着从兴辅堡内冲了出来。

“干掉他们!”阿济尔彻底被惹怒了,他万万没想到对方逃进兴辅堡内负隅顽抗了这么久之后,竟然又不要命的冲出来,甚至气势上还压倒了己方。

“将军,敌人垂死挣扎,请你暂且退避一下!”千户望着萧彦勋势不可挡的样子,心中担忧主将的安危,急切地劝道。

阿济尔抽出了战刀,冷言回绝道:“退避?我从出云一退退到了现在,这一次面对他区区百骑我也要退吗?苍青之神不会容忍怯懦的武士!给我冲,消灭他们!”

他的话音被前方的惨叫声压了下去,转瞬间萧彦勋的长枪已经刺到了身前。阿济尔挥刀相迎,却感觉自己手中的刀仿佛砍上了一堵厚重的城墙,萧彦勋长枪一拧,便将他的手中刀挑飞上天。

“萧彦勋……”萧彦勋那双血红的双眼近在咫尺,阿济尔这才隐约注意到面前的敌人和自己在出云遇到的那个人似乎有些不同。被长枪挑飞战刀的右手传来剧烈的痛意,阿济尔咬牙忍住自己失声大呼的冲动,努力倾覆身子去躲避萧彦勋迅疾如电的长枪,然而多年战阵生涯的经验告诉他这一枪他多半躲不过去。

萧彦勋眼中连接着自己手中长枪与阿济尔身躯的血线在这一刹那耀眼明亮到无以复加,他知道现在就算自己闭上眼睛,这一枪也一定能刺中阿济尔,并且是致命的。

“噗嗤”一声,枪尖穿透血肉的声音传入耳中。

“将军……”戎夏军的千户双手死抓住刺入自己胸膛的长枪,口中每发出一个音节都会涌出大量的鲜血。

阿济尔摔倒在地上,双手撑着身子难以置信地望着舍身保护自己的部下,还未来得及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便被抢上前来的士兵架起身迅速后退。

“保护……将军……”千户发出了最后的命令,抓着枪杆的双手渐渐松开软软下垂。

萧彦勋抽回了长枪,望着坠马落地的敌将尸体,目光中带着一丝敬意。方才若不是此人舍命将阿济尔撞下马背,摧敌胆的枪尖早已将阿济尔刺死。

不过眼下结果并不坏,阿济尔被救走但却丧失了对军队的指挥,这名领兵的千户又已经战死,敌军很难迅速从混乱之中喘息过来。

这是个突围的好机会!萧彦勋振奋地想到,虽然一时间他还弄不明白为何自己会突然能够从敌军身上看到那些神奇莫测的“血线”,但这份突如起来的怪异能力却着实帮了大忙。

只要能继续这样战斗下去……

左臂忽然一凉,接着便是火辣辣的疼痛袭来,毫无疑问这是刀锋抹过的感觉。萧彦勋的念头随之中断,他忽然发现自己陷入了敌军的重围,周围有至少不下五十名敌军环绕驰骋虎视耽耽。

萧彦勋意识到自己还是低估了东部骑军的战力,虽然失去了两名将领的指挥,但这些敌军却自发地聚集起来想要对付孤身闯进来的自己。

而另一个糟糕的状况则是,他忽然发现自己看不到那些指引的血线了,身上的几处负伤所产生的痛感也越来越明显。

片刻之前他还觉得自己是钢筋铁骨天神下凡一般,但这时候仿佛被收走了神力打回了原形。

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绝境之下产生的幻觉吗?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指引长枪的血线”,那些都不过是求生本能所激发的潜力?

从四面八方袭来的敌军迫使萧彦勋无暇再去脑海中深思自己身上的奇怪变化,方才冲阵直取敌将也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现在应付起潮水般攻来的敌军时已经有左支右绌的窘迫感。

幸而座下踏雪颇有灵性,载着他在敌阵中左右冲突,总能找到敌军薄弱之处,方能周旋如此之久。

郑中桓等人见到萧彦勋被敌军围住,迫切想要冲过去相助但却被数倍于他们的敌军给拦住,几次冲锋均被戎夏军击退。

眼看萧彦勋的身影就要被敌军淹没,郑中桓几乎要将自己的牙齿咬碎,他身上亦多处负伤,身边的部下战死过半,可是始终无法接近萧彦勋。

“郑队官,你快想想办法!将军快要不行了……”一人带着哭腔喊道。

“将军若回不去,我们也当陪他一同战死在这里。”郑中桓想起被敌军战马踏在蹄下的尹子孝,又想起更早之前牺牲的副统领陈敢,心中忽然起了赴死之念。

郑中桓心想,就算他们今夜全部都战死了也并不可惜,宸粼男儿千万,北征大志一定会后继有人的。

只是,若是将军死在这里,飞狼这支年轻的骑军以后该何去何从呢?

敌军的阵势忽然发生了变化,郑中桓和身边仅剩的数十骑对此皆感到不可思议。原本严整厚实的敌军阵形仿佛受到了强大的冲击,正在迅速地分崩离析。

“这是……”

“援军!”有人率先看到了那面穿透敌阵的旗帜,发出了振奋人心的大喊。

郑中桓也看到了那面旗帜:“是我们飞狼的军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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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砺锋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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