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下的尸体一头栽进泥水坑中，“哗啦”一声溅起一片污浊的水花。
将手中刀斜垂而下，让新鲜的血液沿着刀锋滑落，叶雁翎毫不在意溅到自己双腿和裙甲上的泥水，冷酷眼神朝前望去。
距离她十余步外，那个身材高大、拥有古铜色皮肤的戎夏武士也刚刚杀死了一名宸粼的士兵，正把刀从对方的身体里抽出来。
战斗已经接近尾声，片刻之前双方遭遇时人数相当，但终究是这支宸粼骑兵小队占了上风。仅叶雁翎一人就杀了六名戎夏士兵，加上叶望舒和其他人的奋勇拼杀，除了囚车旁还有两名戎夏人留守看护沈乘云，现在还在战斗的戎夏武士只剩下了烈由都一人。
“这家伙就是敌人的首领吗？”叶望舒盯着烈由都手中的弧形弯刀，“似乎身手不赖。”
“哥，你和其他人先去把沈帅放出来，我来对付他！”叶雁翎一直都有注意囚车那边的动静，那两个戎夏人看到形势不对，似乎已经有想要加害沈乘云的意思了。
叶望舒带着四名士兵朝囚车冲过去，烈由都本想挪步阻拦，但叶雁翎的刀已经攻至身前，他不得不撇下其他宸粼人不管，先对付这个身手最好的。
“当啷”一声，两人的刀竟然在这一次交击之后同时崩断，叶雁翎还是第一次在战场上遇到这种情况，看到手中的半截断刀愣了愣神，而对面的烈由都却经验丰富地毫不犹豫将断刀甩向叶雁翎，同时向侧面飞扑出去。
叶雁翎眼疾手快地用断刀一挡，虽然格开了烈由都掷出的断刀，但回过神来时烈由都已经从旁边的尸体上拾起了另一把完好的弯刀。
他没有给叶雁翎做同样之事的机会，得到新的刀之后迅速地欺近叶雁翎身前，十分迅猛地挥刀劈头斩下。叶雁翎千钧一发地逃出了刀锋的斩击范围，额前的头发被隔断了几茎，她被迫连退数步，离那些掉落着武器的尸体反而更远了。
烈由都在心中暗骂了一声，要不是后背那个伤口影响了他的身手，刚才那一刀应该切实斩下这个宸粼人的人头才对。
此时身后传来了剩余两个同伴的喊声，烈由都飞快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两人已经被叶望舒等人包围，其中一人大腿血流如注，已是中了一枪。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赶紧杀了沈乘云！”烈由都大吼道。
腿上中枪那人听完烈由都的命令后，扭头挥刀砍向囚车，但为了防止犯人逃跑而设计得十分紧密的囚车栅栏在这个时候反而为沈乘云提供了保护。
叶望舒察觉到对方的企图，一枪搠去正中后心，其余的宸粼士兵也一起攻上，四支长枪将另一名戎夏人刺倒在地。
“束手就擒！”叶雁翎见沈乘云那边危机已解，振奋精神以断刀指着烈由都喊道。
烈由都懂这四个字的意思，当即便被叶雁翎彻底激怒了，他爆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提刀朝叶雁翎冲了过去。
这一仗他们败了，连阿济尔那样老谋深算的名将都不得不灰溜溜地逃走，但戎夏并没有败！烈由都心中坚信着这一点，即使今日他们绝大多数人都会战死在这里，可他们的死对戎夏而言不值一提，戎夏骑军的强大也不会因此而动摇分毫。
作为在苍空祭典上被单于亲自授予“铁浮图”称号和青铜头冠的勇士，烈由都怎么能容忍区区一个宸粼士兵对自己说出“束手就擒”这种居高临下的话语？
“战士到死也不会失去他的骄傲！”烈由都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将刀捅向叶雁翎。
叶雁翎出于战斗的本能，下意识地“挥刀”想要阻截烈由都，但她手中的刀只剩半截，断刃擦着烈由都的刀身而过。下一刹那腹部传来撕裂浑身般的疼痛，剧痛一下就夺走了她全身的力气。
“唔……咳……”叶雁翎身子前倾，口中喷出一股血泉，她的瞳孔扩散又缩小，缩小又扩散，视线模糊不定。
烈由都也在吐血，因为叶雁翎也把断刀捅进了他的身体。
两个人都已经没有力气继续站住了，但彼此倾斜的身体却相互支撑维持着不倒。
“阿翎！”
阿翎……阿翎……阿翎……耳朵里回响着某个人声嘶力竭的呼喊，叶雁翎不耐烦地扯了扯嘴角，她的脑袋昏昏沉沉，一点也没有感受到那个呼喊声中的不舍和羁绊，只是觉得无比聒噪。
眼中的世界开始旋转，令她感到头晕又恶心，于是她选择闭上双眼来逃避这份折磨。
好累啊，睡一会儿吧，反正战斗已经结束了，沈帅也救下来了……这个念头在叶雁翎的脑海中生根发芽，她感觉自己的心在飞快地下沉，四肢渐渐不听使唤，手从刀柄上滑落，软软下垂……
“叶雁翎！”急促的马蹄声在梦境合拢之前闯了进来，黑色的骏马把她的梦踏成了碎片。
伴随着那个声音，叶雁翎忽然睁开了眼睛，腹部伤口的剧痛短暂地消失了，失去的力量也倒流回到体内，她抬起双手牢牢地抓住了烈由都的手，拽着他的手将刀刃从自己身体中抽出。
垂死之际的烈由都也爆发出浑身的力量进行对抗，但对抗的结果却是徒劳得令他绝望，叶雁翎折断了他的腕骨，将反转的刀刃捅进了他的胸膛。
仿佛是担心这样还不能令他死去，在他被叶雁翎推开往后倒下的过程中，骑着黑马风驰电掣而来的骑士闪电般一枪划过了他的喉咙。
烈由都的双眼在失去神采之前，倒映出了一个骑在黑马背上的年轻宸粼武士的身影。
这个人的脸他有印象，烈由都心想，三年前在单于王庭，就是这个人默默陪着当时还是皇子如今已是宸粼皇帝的牧芝仁观看了苍空祭典上的浮图会搏斗表演，原来这次的对手是这家伙……
萧彦勋停住了马，俯视着死去的烈由都的脸庞，他的脑海中也同样回忆起了三年前的苍空祭典。
“战士到死也不会失去他的骄傲。”他跳下马背，拄着长枪对烈由都的尸体微微低头以示敬意。
“将军……”叶雁翎虚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我……我大概快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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