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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彦勋去天南大营见罗懋然了？”一身便装的牧芝仁从监察令官署的密室中走出。
“是。”邵风扬颔首应道。
“你没阻止他？”
“臣劝过了，但没有用。萧彦勋是什么样的人，陛下应该比臣更加清楚。”
皇帝笑了笑，微微点头：“是，确实如此。”
邵风扬挥手屏退官署内的其余官吏，而后对牧芝仁请求道：“陛下，保险起见，还是下令调北军四卫入城吧。苏瑾阳等人赴任辽东前便是龙骧卫的将领，指挥起来也得心应手。”
“你是担心罗懋然会铤而走险？家小都在京中，他有这个胆子吗？”
“臣只是防患于未然，安邺伯手下毕竟有两万虎骑，战力在京军之中不可小觑。”邵风扬回答道，“正是因为安邺伯家小都在京中，臣才更担心会发生意外。”
“何意？”
“恐有人以其家小性命相胁。”
牧芝仁神情肃然，他经过一阵思索之后，忽然大声拍了拍手，立刻有两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从外头快步进来：“陛下有何吩咐？”
“传令朱止，派人监视罗懋然家中情况，若有异常及时上报。”
“臣等遵命。”
邵风扬朝那两名离开的锦衣卫看了一眼，对牧芝仁说道：“陛下就不担心萧彦勋去罗懋然军中吗？”
“担心什么？罗懋然会杀了他？”牧芝仁意味深长地朝邵风扬投去一瞥，“比起这个，我更担心的是邵先生。”
“臣有什么可让陛下担心的？”邵风扬面露不解之状。
牧芝仁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邵先生，你做事什么都好，唯有一点，时常会令我不安。”
邵风扬立刻下跪伏地：“臣惶恐万分，不知道臣做事哪一点会令陛下不安？”
“你做事也好用计也好，都太看重结果。换作先皇在位时，这本来也没什么，但我有些不一样。”牧芝仁背对着他说着叹了口气，下一刻语气便严厉了起来：“我与萧彦勋名为君臣，但我心中将他视同手足，这一点希望先生记住。先生以后用计，请不要将他当作棋子。”
“臣以为若陛下决意北征，则人人皆可为棋子。臣斗胆问一句，陛下视萧彦勋为手足，为萧彦勋一人而死万人，陛下以为可乎？”
“可。”皇帝想都未想便脱口回答道，而后拂袖离去。
犹自跪在地上的邵风扬缓缓抬起头，表情有些无奈，又有些忧虑。他望着皇帝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低声念叨了一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雨仍在下，虎骑军大营内萧彦勋与罗懋然并肩走出了帅帐，在两旁甲士的注视下一同朝外走去。
罗懋然接过亲兵递来的蓑衣披上，对萧彦勋问道：“此时入宫可以见到陛下？”
“应当可以。”
“萧将军，我还有一事不太明白。”
“安邺伯请说。”
“我儿子欺侮你麾下阵亡的士卒，在你眼中应该死不足惜，你为何还要帮我？”
萧彦勋回答道：“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都不想看到无辜的人受难。邵风扬一旦动手清洗虎骑军官，至少也会牵连上百人，这些人只不过在你麾下效命多年，何罪之有？”
“难道你就不担心，我真的拥兵自重，成了军头？”
“我来时看到校场上还有在操练的，以安邺伯这样严苛的治军之法，士兵们对你敬畏有加，随你作乱举叛倒是不至于。”萧彦勋笑了笑，“何况这些士兵大多选自京畿，家人都在这里，又怎会轻易叛乱呢？”
罗懋然不由得对他的仔细和大胆心生敬佩。
待走过了甲士列队夹道之地，只有他和萧彦勋两人时，罗懋然对萧彦勋沉重地开口说道：“萧将军，说实话，对骏锜的死，我感情上还是无法接受。也不太愿意相信，他像你说的那样，做出那么罪该万死的事。但事已至此，我被你说服了。身为臣子，遭到圣上猜忌，我也不愿因此牵连麾下的将士。希望萧将军你能答应我，待我交出兵权之后，你会保证虎骑上下安稳如故。”
萧彦勋理解他提出这个请求的心情，但他却有些为难：“安邺伯，之后虎骑会交给谁，我也不知道。也许在你看来，是我来为陛下劝你交出兵权，之后陛下理当对我有所升赏，虎骑大印就是现成的赏赐。但我想陛下或许会有更好的人选。”
“谁？”
“家兄，现任辽东副守备，副将军萧彦功。”
罗懋然还是第一次听闻这个名字，辽东守备苏瑾阳他倒是还算认识。毕竟两年前戎夏入侵杀死上一任雁阳太守之后，皇帝征求新的守将时朝中一时竟无人敢去，而那时还是区区龙骧卫统领的苏瑾阳主动站了出来，给罗懋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过既然萧彦勋都深得皇帝赏识，且在出云立下战功，那么想必他的兄长也是不差的。
“安邺伯放心，无论之后陛下安排何人继承虎骑大印，都一定会让这支军队得到善待的。”萧彦勋安抚道，“陛下有远略宏图，戎夏连年寻衅犯边，正是国家用人之际。而今帝国军骑少步多，虎骑又是京军精锐，陛下定会重视。”
“朝中皆传，陛下要与戎夏人开战，看来是真的。”罗懋然神色有些遗憾，“三年前我追随上将军陈仪道，在朔州边境北部与戎夏左贤王有过一次交锋，没想到，那竟然就是此生最后一次上战场。”
“安邺伯莫非也有北向之志？”
“身为宸粼军人，明知帝国之患在北，岂忍坐而视之？”
萧彦勋怔了怔，心中忽然犹豫迟疑了起来——既然罗懋然并非畏惧与戎夏交战的那一派，为何牧芝仁和邵风扬要收缴他的兵权？这样的人明明该是他们拉拢的北征通道才对。
“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萧彦勋低头沉思。
“萧将军说什么？”罗懋然没有听清他的上一句话。
萧彦勋没有回答，仍在心中苦苦思索答案。罗懋然虽然奇怪，但目光却被一旁快步赶过来的一名虎骑军官吸引。
此时他们正经过第二校场，赶过来的这人本来正在督促校场士兵操练。罗懋然认得他，是自己麾下第二营的统制刘准。
“刘将军？”
刘准过来已经到很近的距离却并未如常向自己行礼，这让罗懋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所以出声询问了一句。
然而他话音未落，刘准便已经抽刀向他身旁的萧彦勋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