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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身边的大多数同袍们一样，
与那头狼最初相遇的那一刻，
我心中便已经决定要誓死追随他。”——叶雁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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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暮，萧彦勋赶到朔方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
天边夕照，残霞如血。燃烧的旗杆歪倒在城楼上，城门洞开，四野一片死寂。
“老萧，我们好像来晚了。”左侧的副将魏无忌打马靠近萧彦勋，低沉地说道：“斥候回报，戎夏人劫掠朔方之后立刻北撤，此时已经越过国境线了。”
右侧一名英姿飒爽的戎装女子恨恨咬牙，泄愤似的折断了一支羽箭丟在马下，是第一旅队统领韩冷颜。
她恼怒不甘地自责道：“救不了朔方，我们在西荒没日没夜练兵两年到底有什么用！”
萧彦勋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话，他策马缓缓走上悬索已经断开的吊桥，桥下的护城河里填满了死尸，大部分都穿着与他身上一样的红黑两色铠甲。
他身后的平原上是整整六千名装备精良的骑兵，每一个人都紧握刀枪，但对此刻而言这么做似乎已经没有意义。
萧彦勋在城门前下马，步行入城。
他今年虚岁二十三，军龄却已经有五年。三年帝都宿卫、两年边军，且有过战场迎敌经验，对流血和牺牲也早有心理准备，可饶是如此，眼前的凄凉景象还是触动了他的内心。
城已经空了，百姓和财物被敌人掳走，士兵们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两年前他辞别皇帝离开帝都前往西荒练兵，也曾路过朔方，那时候这一州州府还是说不出的富庶繁华，如今只剩遍地死尸和灰烬。
萧彦勋没有继续往前走，他的双手因为愤怒而握的太紧，指甲在掌心留下深深的印记。尽管在接到军情的第一时间他们就从驻地出发，一路上不曾耽搁，可还是没能赶上。
他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为今天的没能赶上后悔多少次，就像韩冷颜说的一样，他们救不了朔方，在西荒练兵两年到底有什么用。
这个仇将来一定要报。萧彦勋在心中发誓，向着面前战死的同袍们行礼，然后准备离开。
就在转身的前一刹那，街道远处出现的一道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已近黄昏，视线不能及远，萧彦勋只能隐约看清对方的轮廓，他警惕地将手放在了腰侧的刀柄上。
是落单的戎夏人？侥幸躲过一劫的百姓？还是活下来的士兵？
他在原地驻足了很久，终于等到那个人影靠近，才看清楚原来那是两个人，一个小个子的士兵背着受伤的同袍朝城门走来。
那个小个子的士兵似乎自己也受了伤，没有着甲的左腿膝盖上破了个口子，一片血肉模糊，他拿着一把没有刀的空鞘当作拐杖拄着，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动。
萧彦勋一时愣住了，他根本没有想到，在经历了这样惨烈的一场败仗之后城里还会有活下来的士兵，惊愕让他忘记了自己或许应该上前帮忙。
那个背着战友的小个子士兵也看见了萧彦勋，注意到他头顶缨盔上的三根白羽之后，绝望的双眼中重新绽放出了光彩。
“援军……援军到了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尖脆，像是没长大的孩子。
耳中传来“扑通”一声之后，萧彦勋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看到那个小个子士兵摔倒在了自己面前。
这家伙连头都抬不起来了，却还坚持用最后的力气说：“边军、不退营廿四队前锋武卒叶雁翎……拜见将军，请将军救我的队官，他还有口气……”
说罢便趴在地上没有动静了。
萧彦勋把他背上的人扶起来，发现确实还活着，又皱着眉去查探他的鼻息，片刻之后眉宇舒展开来。
他用刀割断两人衣甲上的绦绳，替他们除去沉重甲胄，将伤的较重的那个背起来，再用右臂挟着那个小个子的腰，带着他们两人往回走。
小个子士兵很轻，这让他脑海中一刹那想起了骨骼中空的飞鸟。不过很快又让他觉得悲哀，心想这或许根本就是个没有到入伍年龄的少年兵，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进了军队，又碰上这样一场败仗。
但能够活着经过这样的战争，就意味着他们很有可能成长为出色的战士。即使是现在列阵在城外的那支军容严整的骑军中，也有不少人是还没有在战场上遭遇过戎夏人的。
从确定这两个人还活着的那一刻，萧彦勋就已经想好了，他准备接纳这两个人进自己麾下——如果他们醒来之后还有继续和戎夏人作战的斗志的话。
等候在城外的各队统领们看到萧彦勋从城里出来时还带回了两个人，各自都露出了惊讶之色，不过很快就有人明白发生了什么，回头唤来了军中的医官。
“老萧，现在我们怎么办？返回靖容吗？”副将魏无忌等萧彦勋把人交给医官空出手来之后上前问道。
靖容是他们驻地所在，既然眼下已经没有和敌人作战的机会，在副将看来也只能原路返回了。
萧彦勋的回答有些出乎众人意料：“不，我们要去帝都。出发之前我已经接到了皇帝的密旨，不论这次能不能赶上救援朔方，战斗结束后都要立刻前往帝都。”
“皇帝要见我们？要征伐吗？”魏无忌眼中兴奋了起来。
“还不知道。”萧彦勋摇摇头，他心中也期待着这次被召回帝都能够从皇帝那里接到征伐的任务。
在西荒耗时两年，招募选拔兵员、从各方友军抽调好手、挑选上好的战马，他最终建成了这支冠绝整个宸粼帝国的骑兵，没有辜负皇帝的期望。但建军不是他和皇帝的目的，打败屡屡侵犯的戎夏骑军让帝国北境回到和平才是。
过去长达百年的时间里，宸粼的军队从来没有一次能够在草原上战胜戎夏人，即使龟缩在又高又厚的城墙之内，也无法避免城破屠杀的悲剧一再发生。但萧彦勋相信有了自己这支军旗上印着有六对羽翅的飞狼图腾的骑兵之后，宸粼一定能够改变被动挨打的局面。
“天色不早了。”
“传令宿营吧，明日天明，我们就去雪峡关附近的离江渡口，这也是皇帝的安排，相信那边的兵船已经准备好了。”萧彦勋说。
魏无忌点了点头：“顺江而下？会比走陆路快两天到帝都，皇帝想的真周到。”
副将先行去安排士兵宿营，如今军中大半的人都在帮忙掩埋城下的尸体，人手有点吃紧，若是无人指挥调度恐怕会耽搁效率。
萧彦勋本来打算骑马绕朔方城再看一看，但医官忽然过来小声向他汇报了一件事，让他顿时没了心情。
“你去把第一旅队韩统领叫过来，就说我找她。”萧彦勋对医官吩咐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