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风扬和锦衣卫连夜逮捕了包括左相陈枢预在内的八位朝中重臣，以至于第二日早朝时，文武两列班列中都出现了显眼的空缺。消息灵通的人已经多多少少知晓昨晚发生了什么，偶尔朝御座望去的眼神中充满了敬畏和惶恐。仍有一些人不明白情况，趁着皇帝还未到来抓紧时间与左右窃窃私语言交换情报。
皇帝今日到来的时间比往常略微迟一些，他在内侍的搀扶下登上御阶，拂袖入席，接受群臣百官的朝拜。
望着行列中那些显眼的缺位，皇帝的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喜悦，开口令众臣平身，而后迫不及待地让邵风扬出列汇报情况。
通宵未眠的邵风扬今晨精神依然很好，他出列来到御前，波澜不惊地诉说着自己的侦缉成果，丝毫没有在意左右群臣们的震惊和数次哗然。
“除左相陈枢预外，其余七人皆已认罪。”邵风扬继续说道，“至此戎夏细作在京畿的多年经营已被臣连根拔起，恭喜陛下高枕无忧。”
皇帝频频点头，问道：“那左相陈枢预呢？其余七人都认罪了，左相怎么不认罪啊？”
“回陛下，臣还未能取得足以给左相定罪的证据，已委托锦衣卫进行补充侦查。昨夜因锦衣卫人手不足，逮捕左相一事由萧彦勋部下协助完成，以臣之见，萧将军麾下军士恐怕并不擅长搜查取证。”
“好，那就等锦衣卫补充证据再做定论。”皇帝挥手示意邵风扬退下，随后扫视群臣问道：“方才朕听到诸位爱卿似乎对监察令多有怨言，朕也想听听，不妨就当面说出来？”
“陛下，左相既然尚未定罪，邵风扬怎能将其全家老小拘于狱中呢？”御史大夫彭盛进谏道，“臣认为邵监察令此举不合宸粼律法。”
皇帝冷淡地笑了笑，仿佛这样的进谏早已在他预料之中。
“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彭爱卿，律法固然不可违背，但若是为救宸粼于危亡之中，祖宗制度也须变通！”皇帝掷地有声地说道。
“陛下，何为非常之时？”兵部尚书李珩出列问道。
皇帝瞅了李珩一眼，说道：“兵部尚书问的好，何为非常之时？强敌在外，虎视狼顾。奸贼在内，搅乱乾坤。是为非常之时也。昨夜辽东送来军报，斥候探得戎夏王庭集结铁骑五万，会同左贤王阿寮蚩账下七万东部骑军云集朔风原，李尚书知道此事否？”
李珩面露异色，今早他巡视兵部，并无人告知此事，看来辽东的这份军报是直接送到皇帝手中的。
“臣不知，请陛下恕罪。”
“不怪你。”皇帝摆了摆手，“因为辽东的军报不是用白羽驿马送来的，是昨夜有人星夜入宫亲口告知朕的。”
群臣听罢发出一阵喋喋私语，有人出声质疑道：“陛下，既无驿马军报，此人何以证明军情属实？莫非欺君耶？望陛下明察。”
“何以证明？”皇帝哼哼冷笑，拍手道：“内侍监，宣此人上殿。”
手捧拂尘的宦官对皇帝低头示意，下殿高声宣道：“宣辽东边军守备、雁阳太守苏瑾阳上殿！”
殿外传来披甲之人行走时发出的沉重铿铿摩擦声，在群臣共同的注视下，一位身形高大魁梧的男子手捧插着三根白羽的铁盔缓步上殿。
他在御阶前屈膝下跪，伏地叩首：“臣苏瑾阳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苏爱卿，甲胄在身，不用如此拘礼。”皇帝抬手授意苏瑾阳平身，而后对方才质疑军情真实性的那位臣子问道：“还需要证明吗？”
那人灰头土脸地退回班列之中，不敢再出一言。毕竟苏瑾阳都亲自来帝都面君了，在列的还有哪个敢说自己比雁阳太守苏瑾阳更清楚北方的军情呢？
“苏瑾阳，戎夏真的已经准备大举入寇了？”兵部尚书李珩语气急切地询问道。
“李大人，十余万骑军集结到朔风原这么大的阵仗，总不至于是戎夏单于想要和诸王打猎。”苏瑾阳向李珩行礼回答道，“边军的迎战准备十分不充足，朔方之败损失掉的三营士卒到现在仍未补齐，面对戎夏如此强盛的兵锋，云朔幽辽危如累卵。”
群臣又开始议论起来，皇帝对这种场面已经颇为不耐烦，他拍案示意臣子们缄口，让苏瑾阳和李珩继续他们的对话。
“那么以苏将军你的情报推测，戎夏铁骑会在何时来犯？又会于何地来犯？”李珩的表情告诉所有人他已经开始相信并正视这件事。
“再有一个半月左右，北境就将迎来秋收。”苏瑾阳肯定地说道，“戎夏人会在那个时候发起攻击，夺走北境的粮食和人口。至于戎夏人会从哪里突破防线，我没有办法确定。”
皇帝此时开口说道：“之前左贤王袭击朔方，已经夺走了朔方数年的积粮，若是这一次再让戎夏人得手，北境将会陷入没有粮食的危机。朕此前提出向南方征收太平税，诸位爱卿多有反对满口仁义。现在朕倒是想问问你们，值此社稷危难关头，你们中又有多少人，愿意拿出自己家里积攒的粮食财富来践行口中的仁义？”
满朝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说话，甚至恨不得脚下有个地洞可以钻进去躲避。没有人会想到戎夏人这么快就要组织今年的第二次入侵，明明上一次他们在朔方已经捞到了了不得的好处，从朔方夺走的存粮早已足够他们度过今年的寒冬。
一定是皇帝和那个萧彦勋在出云的所作所为激怒了戎夏人，这个念头不约而同地在很多人的内心萌芽，但他们却不敢当着众人的面将这个念头说出来。因为他们心里很清楚，此时此刻有一双眼睛正在替皇帝盯着他们所有人，如果他们表现得稍不谨慎落下把柄，也许很快就会落得像今早没能来上朝的那八个人一样下场。
“陛下，李大人，臣这次来云翔既是请援的，也是来献上破敌之策的。”
苏瑾阳的这番话让所有人都瞬间为之一振。
“苏将军已有破敌之策？”李珩又惊又喜，他本来还在苦恼要是应付不了戎夏这次的进攻，在皇帝面前无法交代，现在听到苏瑾阳说要献策，巴不得让他把这次全部的脏活累活都一并揽下。
“是，臣心中已有对策。不过……”苏瑾阳说着朝皇帝望去，“能不能成功实施，还要看陛下和诸位大人们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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